贺言春慢慢走过来,是个欲言又止的神态。过了一会儿,却一语不发,张开双臂把他抱住了。
方犁楞住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一边把他往外推,一边轻声道:“春儿?到底怎么了?别急,你慢慢儿说……”
贺言春却一语不发,只是抱着他,把头埋在他颈脖间,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方犁听到他闷闷的声音,说:“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啊?”
方犁一时错愕,答不出话,呆呆站了一会儿,就听贺言春又说话了,这回还带了点哭腔,问:“为什么呀?”
方犁怔了好大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劝他道:“没有不喜欢你啊。咱家谁不喜欢你?连小枣儿阿灰都只服你管,昨儿早上,小枣还尥六儿一蹶子呢。”
贺言春不语,亦不动,心里想,你明知道我说的喜欢,跟这种喜欢不一样啊。
就听方犁又道:“你先坐下好不好?有什么话,坐下再说。”
贺言春终于松了手。大约也觉得自己此番行事太过荒唐,不由脸上带了几分羞愧,垂着头站着,也不吭声,一副听凭发落的落魄模样。
方犁也有些尴尬,见他这鬼样子,责备的话却说不出口了,便咳了一声,道:“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莫非你阿姊那边有什么动静?”
贺言春摇了摇头。看看四周,这才意识到不大对劲儿,周围静悄悄的没什么人,便问:“家里伙计们呢?”
“前两天打发他们出门了。一队回颖阳,一队去常平。家里如今就我和胡伯。”方犁说着,又道:“你家里真没事?”
贺言春嗯了一声,方犁便起了点怒意,道:“那你突然急惊风似的跑了来做什么?吓了我一跳好的!你这不是故意让人着急么……”
贺言春也不说话,只抬眼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方犁见不得他这副表情,心里一软,只横了他两眼,恶声恶气道:“晚饭在这里吃么?吃的话让胡伯给你加两个菜!”
贺言春又摇头,方犁便道:“还有什么话没有?有就说!没有快回去!这么晚了还在外头乱晃,也不怕被巡夜的人抓了去!”
贺言春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才深吸了一口气,犹犹豫豫地开了口。他艰难地道:“我就是想问问你,你是不是…心里已经喜欢上什么人了?”
方犁听了,简直要疯。亏他还一直以为这小子脸嫩,现在竟动不动就把喜欢这两个字挂在嘴上了!
他无奈道:“小爷啊,求你了,快滚吧!我天天跟你们这帮闲汉混在一处,去哪儿寻个人装在心里啊?”
贺言春先还一脸绝望挣扎,听了这话,整个人如释重负,又要笑,又想哭,不禁喃喃道:“真的?真没什么喜欢的人?”
方犁不想理他,只把他往外推,贺言春走了两步,却又停下道:“我还有句话。”
方犁立住脚,却见他忽而又忸怩起来,声音低如蚊蚋,道:“我能不能……再抱抱你?”
方犁张嘴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暴燥道:“滚滚滚!”
贺言春却没有即刻就滚,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三郎的脸,心里突然起了包天的狗胆,犹豫片刻,他飞快地凑过来,在方犁脸上轻轻碰了一下,这才转身跑了。
直到他跑出院外,方犁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他摸摸自己的脸,那点清凉柔软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上面。
方犁心想,完了,这人真疯了。
他觉得现在这状况非常之糟糕,但是都这么糟了,自己居然气恼不起来。方犁惊异地察觉出一这一点,顿时觉得更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