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喘不过来气地半跪在了地上,眼前金星直冒,甚至连大脑都一阵恍惚。
大概是失血有点多。在这种近乎绝望的情况下,我却渐渐平静了下来。
刚才似乎被什么东西影响了。我思考着,心绪甚至不带一丝波动。干了件蠢事,把为数不多的体力都消耗掉了。这里应该暂时没有太大的危险,可是对于正常人来说,这种死一般的寂静和走投无路的绝望才是最能击溃人心的。
现在有两个选项。一是呆在原地恢复体力,二是继续前进,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我晃晃脑袋,试图将突如其来的晕眩晃掉,可是接着袭来的却是一阵差点站不住的天旋地转。
啧,麻烦。
我冷静得不似人类地随手在地上拿了枚坚硬的石子,近乎自虐般猛往背上伤口砸去。我死死咬着牙,伤口受重击的巨疼使脑子清醒了些。
定了定神,压下心头本能对未知的恐惧,随手把染血的石子扔掉,我缓慢地向深邃的黑暗处走去。
森林深处雾气弥漫,可见度不足6米,还有越来越缩小的趋势。
蓦地,远处传来地上的枯叶受压迫而形成的嚓嚓声。我心里一跳,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脚步声渐渐靠近,整个寂静的森林里只有这个声音以及我粗重的喘息声在不断回响。
在这个方向的浓雾奇怪的薄了起来,彷佛在给来者让路。我屏住呼吸,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滑落,还有些流进眼睛,使视野微微有些模糊的同时也刺激着眼睛。我不自觉地眯了眯眼。是一个人。
近了,更近了。我凝聚了全然的注意力集中在那个黑色人影上。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那个人影开口问着,走到了可见度范围内。
那竟是一面部模糊不清的男子。一头长发漆黑如墨,彷佛是世界上最深沉的黑暗。他身着同样模糊的暗红色衣袍,如同血液氧化的颜色。再就得不到更多信息了。
“您又是?”我试图根据身形分辩面前这个“人”的身份,却发现不是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人。
“你看起来并没有受很大影响?”他并没有顺着我的话接下去,反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听语气似乎带着点好奇。
莫非我应该受很大影响?也对,这里好像的确处处都在影响着我。“抱歉,我也想知道。”我说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小家伙,说谎是不对的。”他笑了一声,“尤其是在你有求于我的时候。”
“……”我抽了抽眼角,突然像面对雨天的那个神秘青年一样,有种想爆粗口冲动。
的确,这个人的出现才让我有种能离开的预感,不过……他能出现在这里,也该是有这个想法。我弯了弯嘴角,“您也知道,这里影响不了我。”
“这倒是我意料之外的。”他深以为然的点头,“跟来吧。”
“麻烦了。”我客客气气地道谢。
一路无话。
突然前面那名暗红衣袍的男子开口问,“你认为你所经历的这一切是真还是假?”
我思考片刻后才道,“我曾听说过这么一句话。难道因为看得见,就相信它是真的么?”我看着周围由于他存在从而稀薄了无数倍的薄雾,摇摇头,“难道因为看不见,就认定它是假的么?”
“真假、对错、存在与否,这三个问题从来都是最难说清的。”我停下脚步,忍着背上的伤痛捡起一片枯黄破损的树叶,快步跟上。
“说的倒也没错。”他的语气带着点点欣赏,“那你经历了这些后,还坚信着这个世界的科学吗?”
我无奈地露出一个笑容,虽然前面的人看不见,“不敢了。这么玄幻的事情都遇到了,除非有存在利用远超现有科技的技术来欺骗我这个微不足道人类的感官,不然也只能承认这世上还有我不知道的东西。”这两个可能其实都很异想天开,可现在也只有这两种解释才合理。
“很现实。”他评价道,“或许我们可以成为‘朋友’也说不定。”
什么?我简直怀疑我耳朵出现了问题。“朋友?”小的时候从来都是独行侠,可怎么现在突然蹦一堆人要跟我做朋友?
“到了。”他忽然结束了这个话题。我看向四周,惊异地发现自己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月亮一如既往地高挂云端,撒下光点照亮墨绿色的草。同学们都在营地里熟睡,四周一片寂静。彷佛刚才经历的一切诡谲都是我的错觉。
“回到你该回的地方吧。”暗红衣袍的男子身形渐渐消失。我条件反射地退后了几步,与他拉开距离。“可能会有点后遗症,不过倒是没什么大事。”
“请问您说的后遗……”我还没问完,他虚幻的身躯便渐渐消散,了无痕迹。手中残缺的枯树叶也不见了,只有依旧无任何鸟虫声的森林和背上愈来愈明显的痛感提醒着我刚才发生的一切。
我皱起了眉,思考着那名男子的意思。
后遗症?难道指的是刚才那些东西?
算了,信息不对等我在怎么分析也只是猜测而已。我无奈地摇摇头,默默地走回了自己的帐篷。静坐在铺好的床褥上,我紧绷的精神这才缓缓放松了些,这时终于感到全身上下疼的厉害,尤其是背上最大的那条伤口,和衣服黏在一起之后更是难以处理。我死咬着衣襟,拼着一头冷汗将两者撕扯开,草草敷了些伤药,再生疏地裹好绷带就算完事。
……
一夜无眠。伴着太阳升起,秋游返程的第七天终于到了。
所有人都没发现昨天的异样,依旧该说笑的说笑,该打闹的打闹。连关系和我最近的裴娇慧都没发现我受伤了,这令我松了口气,不然解释都没法解释。
一行人顺利到达校车所在地,并登上了校车。校车徐徐开动。
我忽然感觉身边凉飕飕的,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望向窗外,外面的景物反光的厉害,有些晃眼,还有种不真实的虚幻。
我心一沉,猛地抬起头,前面是一排排座椅以及一个个人头涌动,目光扫过之处,一切似乎都很正常。但当我瞄到那反光镜时,竟生生吓出了身冷汗。
那大巴车司机的座位上是空的!
车辆还在“正常”行驶中,我却几乎想要跳窗而逃。
突然感觉额头上有些凉凉的,好像是什么液体滴在额上,头顶传来熟悉得可怕的气味。我用手抹了一下,搁在眼前。白天的耀眼让我完完全全看清了手上的一切,手上那血腥浓稠的暗红色反射着太阳光刺痛眼睛。
我微微仰头,一个死相狰狞的人头跃入眼眶,它就这么挂在车盖下,面色青白,眼珠几乎凝固在眼眶外突出,死死地盯着我,还往下淌着氧化了的血水。它的嘴里还含着片状的银色物体,似乎那个物体太过宽大锋利,竟把嘴角都撑得撕裂开露出泛白的肉来。
我瞪大眼睛快速低下头不去看它,死死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来。
头上的血越滴越多,满头都是吓人的暗红色,我却连动也不敢动。至于为什么没人注意这里,我已经没有心情想太多了。
为什么这个人头长得有些像大巴车的司机?!
头顶突然闪过一道寒光,我不由自主地试图用手接。突然袭来的疼痛让我吃惊地望向手掌——一把锐利的匕首横切在我的手掌上,鲜血直流。我惊慌地用另一只手将匕首拔出,飞溅的温热鲜血喷了我一脸。
我颤抖地用手抹了把脸,再次强迫自己抬头。人头嘴里到片状物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青紫色的舌头,最恐怖的是它竟然朝着我咧开了被撕裂的可怖嘴角。
我吓得猛把手上的匕首扔向一旁的地上。
“咣当”一声,顿时阵阵女生的尖叫声传来。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心里的恐惧被愈发的放大。
“啊!鬼啊!殷羽沫杀人啦!杀人啦!!”车上顿时乱作一团。他们仿佛突然能看见了一般,毫无例外地用惊恐的眼神看着我、地上染血的匕首和头顶的人头,纷纷离得远远的并疯狂击打着车门和车窗。
“不不不,不是我!不是……”我试图跟惊恐的同学们解释,可满手的鲜血和倒挂的人头已经足够让他们听不进我的任何话语。我狠狠地用沾满鲜血的手揪紧胸口的衣服,用疼痛刺激着自己的神经,努力克制着自已不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不,不是我……不,不对!
不对。
又被影响了。
我那冷静得不像正常人的状态回来了。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
这里显然不是真实的,破绽太多。比如我们是八个人一个帐篷,比如慧慧的脚踝还没好,再比如经过昨天早上的事情同学们根本说笑不出来,又比如面前这些存在的选择性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