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应听见声音,缓慢地转过头来,侧脸看他。
范应一向是以冷淡疏离的表情面对众人的,乍一眼看着冷漠不好接近,谢舟扬却偏偏能从他的冷漠中看出小孩儿藏在底下的害怕、热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可现在谢舟扬看不出那藏起来的属于范应的特殊的面冷心热了。范应侧脸很好看,轮廓干净利落,这个角度看他的五官显得更加精致,然而精致的不像是个活人,他面无表情,异常平静,就连经常亮着的眸子都是化不开的浓黑。平静得就像是一把大火烧完后剩下的发白的灰烬。
飞溅的血水在范应脸上留下了几道斑驳的痕迹,衬得他本来就白的肤色更加苍白,他长而浓密的睫毛末梢上挂了一滴血珠,在他眨眼的时候倏地摔下,薄唇没有弧度,是一条纯粹的直线,除了沾染上的红,一点血色都没有,呈现的失血过多的人那种的惨白,因为是侧脸,薄薄的一层皮肉贴着下颌骨,线条锋利得似乎可以割伤人。
范应的视线飘忽了一会,最后落在谢舟扬身上,他疑惑一般地歪了歪脑袋,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嘴角动了动,牵扯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谢舟扬凝视着范应,又一次喊他:“小八。”
听到谢舟扬喊的这一声,范应眨眨眼,眼里有光点一点一点升上来,他好像是在这个时候才真正醒过来。范应带着那一点浅浅的笑,转过身来,他抿了抿唇,把笑意压下去,向着谢舟扬展开双臂。
谢舟扬长刀脱手,长刀散开化成无数光点隐去,他快步上前,拉开范应破烂的上衣,亲自检查过,范应身上的伤确实已经完全愈合恢复如初了,他才松下这一口吊在他喉头的气,双手一揽,把范应狠狠抱在怀里。他把脸埋在范应颈窝,肌肤紧贴着肌肤,感受着怀里这个人稳健的心跳,渐渐安心下来。
谢舟扬他活了二十八年,经历过大大小小数十万事件,各种大伤小伤甚至致命伤都受过,却在今天才知道了什么叫心惊胆战,什么叫肝肠寸断,什么又叫失而复得。
范应呼出的微凉的气息扫在谢舟扬脖颈处,一句话也不说。谢舟扬在一片腥甜的血味中抱着他,心里是说不出的宁静。
酝酿了一天的暴雨终于下来了,天色阴沉的像在晚上了,一道闪电划过,没多久惊雷响起。在轰鸣声中,谢舟扬听见耳边范应说:“我说过我可以的,你要信我。”
范应的话说的像是在撒娇求夸奖,谢舟扬却听懂了他真正想说的——
我可以做到,你能做到的我都可以做到,我不会成为你的拖累,我不需要你来保护我,我会成为在你身边最可靠的搭档,我会想你证明我说的这一切,所以,请你相信我,所以,请让我在你身边。
他怀里这个年轻的男人,在用自己笨拙而幼稚的方式,真诚地向他表白。
谢舟扬意识到,他现在抱着的这个人,这个总被他戏称为“小朋友”的人,不是他想象中需要他来保护溺爱的可怜小孩,总有一天,这个人会成长,会长成能与他并肩的优秀的引灵师。
他不需要怜惜,他要的是自己的信任。
“我相信你。”谢舟扬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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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的手写稿已经要到结局了,但是反正也没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