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澄一骑绝尘,把志端和巴图等人远远甩在了后面,身后的钟琪却突然一收缰绳,驻马停歇。
载澄生气道:\"怎么啦?\"
钟琪茫然四顾,杂草丛生的荒郊,看不见一座房子。他有些踌躇:\"明明是在这的呀,难道我听错了?\"
载澄骂道:\"喂,敢情找了半天是唬我们!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和小安子那狗奴才里应外合,贝勒爷的鞭子第一个不答应!\"
话音刚落,志端匆匆赶到,指着远处冒烟的地方说:\"看!有烟囱。\"
载澄策马扬鞭,朝着青烟袅袅的地方驰骋,公主府的一众侍卫紧随其后。
关押乌兰的平房里,一个小太监在生火,另一个往锅子里下了面条:\"奶奶的,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安爷怎么还不来?\"
\"想是被西边的差事绊住了脚,听说最近西边和恭王为了重修圆明园的事搓火,心里正不痛快呢,安爷当差小心得很。\"
\"我也听说了,还说西边已经发狠,不过碍着东边不好发作,心里指不定怎么骂恭王呢!\"
\"谁说不是呢!恭王如今掌着内务府印钥,对后宫诸多裁抑,西边却是个好面子,喜排场的,能想到一块去吗?平长毛,剿捻匪,恭王的功劳头一份,自然不好开销!\"
二人的交谈断断续续传进乌兰的耳里,麻油拌面的香味则不断刺激着她的嗅觉。乌兰幽幽醒转,动了动干裂出血的嘴唇。两碗面条下肚,负责审问的那个太监一抹油嘴,凑到乌兰跟前,面目狰狞:\"哼,饿了吧?多煮了一碗,特意给你留的。瞧瞧,半宿滴水未进,脸都瘦了一圈,真教人心疼。我说,你就从了安爷吧,自有你的好处。\"
乌兰不语,倔强地偏着脑袋不去看他。小太监觉得必须使出杀手锏了,他举起一直在炭盆里搁着的烙铁,递到乌兰面前不停转着圈圈。乌兰的眼珠随着这块火红的烙铁来回转动,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最后索性两眼一闭,心想由他去吧。正在吃面的太监放下了筷子:\"哎,安爷交代了,别伤她的脸。\"
\"放心,伤不了!\"小太监扯开乌兰的衣服,对准其腰部狠狠烙了上去,高温的烙铁死死按在了乌兰细嫩的肌肤之上,瞬间如热油下锅,发出呲呲的响声,乌兰仰面尖叫,痛不欲生。太监再要逼问,载澄为首的一队侍卫突然破门而入,将他们团团围住,小太监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们,两眼直发愣。载澄一眼瞥见乌兰腰间那触目惊心的伤口,顿时红了眼,于是他抓起那个用刑的太监,拳打脚踢,最后干脆一脚踢进了那口正在冒着热气的汤锅,伴随着一声惨叫,太监昏死在灶头。另一个猛然认出了载澄,顿时磕头如捣蒜:\"不干我的事,不干我的事啊!全是安德海!全是小安子,贝勒爷饶命,奴才什么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你还敢用刑!\"载澄又是一脚飞踹,小太监撞在墙壁上,吃痛不已,载澄还不解气,拿起一旁淋了辣椒水的鞭子,对着他一顿猛抽。志端来不及去管失去理智的载澄,但见巴图早已解开乌兰手上绳索,乌兰原是双脚悬空,一下没了支撑,加上双足受伤严重,便失去重心倒了下来。志端一个箭步上前,稳稳当当托住了乌兰。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乌兰用血淋淋的手拼命拽住他的衣角,像是于漫无边际的洪流中抓住了一叶承载希望的扁舟,忍着剧痛,口中喃喃:\"额驸,奴才……奴才什么也没有说……\"
志端心头一松,知她在严刑拷打之下并未怯懦,钦佩之中生出几许感激。他注意到乌兰从头到脚,伤痕累累。再定睛一看,腰部巴掌大小的灼伤还在冒烟,鲜血不断渗出。乌兰从他的眼神猜到了那个自己看都不敢看的伤口是怎样的触目惊心,她从贴身的肚兜里掏出一方白色的帕子,悄悄遮住了那个伤口。志端再一看,这帕子正是自己那日赠与她擦拭泪痕所用,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贴身藏着男人的东西,内心所想,不言而喻了。志端能明显感觉到她在自己的怀中瑟瑟发抖,恻隐之余,悄悄搂紧了她,像是在保护一只惊魂未定的雏鸟。
载澄一顿发泄,精疲力竭之后,转身看见志端小心翼翼地抱起乌兰,立刻奔至跟前,志端见状,警觉地抽走了自己那方被乌兰的鲜血洇红了的帕子,藏于袖中。载澄心疼不已地流着眼泪:\"乌兰,乌兰你醒醒,睁开眼睛看看我,一定要挺住啊!\"
志端:\"你再不让开,影响她处理伤口,怕是真的要挺不过去了。\"
载澄吓得一抹泪,赶紧让开道来,对着志端不停喊:\"姐夫!轻点!别碰着她的伤口,会疼啊!\"
荣寿公主府,文馨秘宣栾太。而他替乌兰处理了伤口之后,乌兰便开始发烧、呓语:\"什么,什么也没说,不知道,我不知道……\"
如意在旁淌眼抹泪地守着乌兰,文馨别过头去,不忍再看她的伤口,只对载澄嘱咐:\"你快出去,丫头们的屋子不是你待的地方。\"
\"不!她不是丫头!\"载澄斩钉截铁道,\"我要娶她,娶她做福晋!这样就没有人再敢欺负她,作践她!哪怕她……她心里没我,我可以一辈子不碰她。有个尊贵的名份,护着她也是好的!\"
志端素知这载澄章台走马,千金买笑,京城第一纨绔,绝非浪得虚名。却不知他宁可做这有名无实的夫妻,也要护着乌兰一世,突然念及自身,不免惆怅起来。这样的姐夫与内弟,异曲同工之妙,也是大清开国头一份了!他不免对载澄有些惺惺相惜,语气也温和了许多:\"表弟,舅舅已经到了,你在这多有不便,什么话,出去再说。文馨,我们也都出去,留如意一人伺候。\"
如意忙道:\"是,奴才寸步不离乌兰左右,主子大可放心。\"
文馨拖着日益沉重的身子,走在前面,载澄则一步三回头地牵挂着乌兰。志端刚走了几步,突然回到乌兰床前,将手放在她滚烫的额头,这个动作落在如意眼里,惊诧之余,又添一丝怅惘。乌兰迷迷糊糊地伸手到胸前,如意忙问:\"要找什么?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