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善刚下榻吴府没多久,想着一到密云,京师在望,转眼和文馨分别一月有余,到底血气方刚,耐不住相思寂寞,便提前打道回府,一路上快马加鞭,想象着文馨对于提前的重逢会有怎样的惊喜。一想到她脸上那不胜娇羞的神态,不由得心驰神往,对准马屁股又是迫不及待的一鞭。
文馨恍恍惚惚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醇王的马车里,身旁只有志端。文馨挣扎着要起身,志端忙挪了一个软枕过来让她靠着:\"别起来,大夫说你身子虚,是不是这两天都没吃东西?\"
文馨觉得四肢乏力,头晕眼花,想去掀车帘,手却不听使唤。
志端盛了一碗事先准备好的冰糖燕窝,小心翼翼地喂到文馨嘴边:\"来,吃完东西再躺下,睡一觉再睁眼,我们就到京了。\"
\"抓到他了吗?\"文馨突如其来的一问。
志端愣了一下,依旧端着碗,口气有些生硬:\"没有。别管别人了,先吃东西。\"
\"表哥,我问你一句话。\"文馨双目灼灼地望着他,\"捉拿肃顺的事,你事先知道吗?\"
\"你是想问,如果知道,为什么不事先通知你的心上人?\"
文馨诚实地点点头。
志端叹了口气:\"是,我知道。不过,是在当天晚上醇王纠集\'粘杆处\'的侍卫,让我们临时换班我才知道的。可我知道又能怎样,纵使有心救他,也是寡不敌众。\"
文馨沉思了一会儿,揣摩道:\"两宫发动政变,必须有人里应外合。郑怡两王原本就是一丘之貉,杜翰、焦佑瀛对肃顺一心依附。这八大臣中的内鬼,难道……就是你阿玛六额驸?\"
\"你也别忘了,事成之后,得到最大利益的除了两宫就是你阿玛恭亲王。\"
文馨一怔,无可反驳。
\"文馨,希望你能谅解,我阿玛受肃顺和端华、载垣的气不是一天两天了,看着位列顾命,面上风光,其实,你也明白,他根本不是这块料。\"
\"我没有责怪六额驸的意思,想必他也是受人挟制,无可奈何。\"
\"身处乱世,你我都有太多的无可奈何。文馨,忘了同善吧。\"
文馨讶然地看着他。
\"京里传来消息,两宫安全抵达,已经召见文武臣工,明发上谕,将端华、载垣削爵抄家,压入宗人府,听候处决。\"
文馨苦笑了一声:\"如此神速,像是圣母皇太后的做派。\"
\"乾坤已定,再难回转,表妹,你就死心吧。\"
文馨欲哭无泪,唯有发出一声惨淡的祷告:\"同善,千万……别回来。\"
志端眼中的恨意很快一闪而过,他低眉将冰糖燕窝搁在了一旁。
同善在十月初一的傍晚抵达,刚走到劈柴胡同,就看见文祥自一顶绿呢大轿中下来,身后跟着几十个随从侍卫,其中还有宗人府,刑部和顺天府的人,瞬间就将肃顺的府邸团团围住,看热闹的百姓也聚拢在一起议论纷纷。
\"这是抄家吗?\"
\"谁的家?\"
\"鼎鼎大名的肃顺啊!\"
\"抄得好,看这些大官平日里飞扬跋扈的,也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抄!抄得越多越好!\"
同善惊诧不止地看着肃顺的内眷和他另外两个哥哥以及一大群丫头仆从被押解出府,立即从人群中挤开一条缝隙,冲向府门。突然,一只男人的手紧紧捂住他的嘴,死拖硬拽将他拉到一个不起眼的拐角。
同善对着符珍喊道:\"放开我!\"
符珍一面按住他一面在他耳畔低语:\"现在过去,无非白白送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听得后面半句,同善原本死死挣扎的手松开了,泪眼模糊中,他看见自己的亲人一个个被拖上了囚车……
一处破败的宅院中,符珍在屋内挑亮了灯芯,烛光映在同善的脸上,让他的国字脸在这样一明一暗的光线对比中显得更加棱角分明。他一拳拍在桌案上,怒吼道:\"究竟是谁!\"
来的路上,符珍已经在考虑是否要将文馨的身份以及志端的出卖和盘托出,可仔细一想,肃顺府邸被抄,家人深陷囹圄,这样的打击足以摧毁一个人的意志,难道还要同善面对仇人之女,兄弟背叛,让这场灾难雪上加霜吗?这样一转念间,他放弃了:\"我带了些克食来,够你吃上十天半月。这些天你千万不要出门,慈禧的人马正在到处找你,这个女人是不会放过你这条漏网之鱼的。\"
\"符珍,能顺利与鬼子六内外并举,必定有人从中内应。你说,是谁?\"
\"这很难说,醇王的福晋是慈禧太后的胞妹,有个什么夹带也没人敢随便搜身,小安子曾经中途回京,他也有极大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