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直接睡至中午,卢辛醒来的时候除了觉得下|身黏腻不堪之外,还觉得头痛欲裂,一摸额头,果不其然发烧了。
兰斯气急败坏,一面绞帕子,一面骂他:“洗个澡也慢慢吞吞,十一月里光着屁股好玩儿?快起床穿了衣服再睡,没得又受凉。”说着便要掀开卢辛的被窝,亲手给他穿昨晚烤干的衣服。
卢辛此时被窝里大有名堂,正愁怎么掩过,被他这一动作吓得赶紧死死压住被角:“我自己穿!”
“等你自己穿好早就烧晕了。”兰斯不由分说地用力扯开被子,露出少年瘦削的光|裸背部,两手在卢辛肋部一端,想要让他立起身子。然而触碰到皮肤的一刹那,少年雷击般抖动几下,继而猛地打开他的手,满面潮红地重新拉起被子。
兰斯错愕,却连一个被角也扒拉不下,先是温言温语地劝着,后来渐渐有些恼火,将帕子往床上一甩,冷冷道:“老子数三声,滚出来。要当少爷给我滚上岸当去。”
被窝里的人一动不动。
“一,”兰斯漠然数道,“二——”
“三。”
兰斯抱着手臂,翘着腿,冷眼看向慢慢钻出的后脑勺,轻哼一声重新拾起那张帕子,再次浸冷了向卢辛走去。等走近了顺手一摸,他才发现卢辛的额头烫得不正常,放眼一看,竟连脖颈也微微泛红了。
他皱着眉头问:“怎么回事?”将卢辛一翻过来,才发现少年早已烧得面颊通红,还轻微地发着抖,眼里似乎一点水光一闪而过。
卢辛转过头去,将脸埋入枕头中,身子蜷成一团闷声说:“我冷。”后头似乎还刻意压低了声音,怕被听到一般哼了一句,“你别管我了。”
然而兰斯何尝活络的听力,听了这话险些气笑,转眼一看,见卢辛红了眼眶,梗着脖子,也不知在和谁赌气,不禁就软了心。
还是倔得像头牛,一点没变。兰斯无可奈何,放缓了声音,哄道:“小呆鹅,小傻子,发着烧多难受,先起来把衣服穿了。”顿了顿,又补充道:“小叔是个混人,说了混账话。病好了就来罚我,好不好?”
就这么连哄带骗说了半晌,也不知是那句起了作用,总之被窝里那人一句“你别看我”之后,终于窸窸窣窣开始裹起了衣服,等他裹得严严实实地钻出来,兰斯摸了摸他的脑袋,然而这一摸险些又让他气炸:“刚刚没擦头就睡了吧?!”
眼看他侄子又缩了缩脖子,他才恨恨一耸肩:“算了。先去给你这小子塞药。”
卢辛仔细将床上的异常都遮好后才跟兰斯出门,二人去餐厅讨了几片阿司匹林,顺手牵羊了别人桌上的牛奶,又揣了几块点心回了房。
一进屋兰斯就把卢辛往床上赶,然而一掀开被子就将真相大白,卢辛愁了好一会儿,忽而灵机一动,端着牛奶的手往旁的一歪——
“小叔,我床铺脏了。”卢辛无辜地捧着个空牛奶瓶,背后是一床的乳白液体。
兰斯转头一看眼前几乎一黑,只觉一股火蹭蹭往外冒,他怎么从没发现这别扭孩子还是个麻烦精呢!
兰斯强压火气,毕竟刚刚才说了重话,此刻还是尽力温声:“……睡我的床吧。”
于是我们的麻烦精卢辛,一下解决了两件麻烦事(床上的难堪痕迹和难以下咽的牛奶),欢天喜地地扔了杯子,往小叔床上一拱,香香甜甜地做起梦来。
等他再次醒转的时候,外头天色早已大暗,而他小叔掀开被子正要进来,神色古怪,见他醒了,才说:“吵醒你了?你的被褥还没干透,黏黏腻腻的,今晚先凑合睡睡,明天再洗。”
同枕而眠,卢辛自然满口答应,配合地往里缩缩,匀了一大片位置给他小叔。不多时,兰斯灭了火灯,房间兀然陷入一片黑暗的寂静,唯有干燥的被褥之间,律动着错落的两声心跳。
忽而一阵衣料摩擦的翻身声,卢辛感到兰斯向他转过了身子,一只手抚上他的额间,他小叔沉着声音说:“退烧了。”后又警告性地以指节敲了他的脑袋:“下次再敢湿着头睡觉,我就真给你剃成光头。”
而卢辛捉住那几根手指,压在枕下,唇角不可抑制地勾了勾:“剃就剃。”
月亮出来了;他小叔睡着了。
而卢辛已睡了一整天,此时精神不能更好。他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借着微弱的一点光亮仔细打探近在咫尺那人。兰斯睡相极为安静,柔软的金发散在洁白枕巾上一动不动,浅浅的鼻息拂过卢辛的指尖——酥痒得他蜷了蜷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