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赶我走?”
沉默片刻后,卢辛如是问。
清晨的天空,衬着幻变多化的云,海浪永远击打礁石,今天的第一艘邮轮在悠长的汽笛声中启航,不远处的集市透着热闹的吆喝,而他近在咫尺的小叔一言不发。卢辛从没觉得这么冷过。
兰斯垂着眼睛,湿透的金发此刻看来像是褐色,贴着他的脖颈淌水,他的脸上很难得的没有露出笑容。那两点酒涡在平日就像两颗掩饰情绪的发条孔,随时可以摆上各种讨喜的模样将面前的窘况揭过去。而现在,沮丧令他手足无措。
他何尝想赶他走呢?从树下接住他那一刻,他欣喜若狂;他原本以为,流亡之路虽苦,但只要由他这个小叔来担上所有风险,将一切都安排好,二人也能平安到达右双子国;而如今还未上船,卢辛却已经体力大为不支,一路吐了好几次。而回想他自己的十七岁,无一不是流连享受着世间奢华,哪里会像卢辛这样彻夜逃亡、奔走性命呢?是否流亡对卢辛来说就是最好的呢?
然而心中这一切的纠结与困郁,却被他最疼爱的侄子以为是嫌麻烦而已。
“听着,卢辛,”他躲闪着侄子的逼视,声调疲惫,“我从来没有赶你走的意思。但是我们现在是通缉犯,在逃亡,下水道并不是最恶劣的环节,往右双子国的几个月中,只会比这更加艰险。你也不是无家可归,你母亲是科林斯一族——”
“我不去。”
“你祖父不会亏待你,等风头过了仍然是个世家少爷;跟着我走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逃犯。做个好孩子,嗯?”
“我情愿是个逃犯。”
“为什么呢,卢辛?”兰斯叹了口气,“跟着我只会受苦、受累,搞不好还有性命之虞——”
“因为我只有你了,”卢辛打断他,携着哭腔的愤怒声调重复道,“我只有你了。”
一时间他动摇了,实际上他的一颗心早就被烫化了——只需几滴他侄子的眼泪。恰在此时一道洪亮的声音从岸上直逼过来,沃特斯趴在上边,挥舞着两张船票,要他们赶紧上岸,船就要开了。
兰斯深吸一口气,哗啦从水中站起来,衬衣湿淋淋地贴在身上,伸出一只手去拉住卢辛发抖的手腕。
“那就来吧。”
*
二人湿漉漉地上了船,为掩人耳目,沃特斯为他们准备的是三等舱的船票,三等舱人多且杂,被注意到的几率也小得多。
刚从水下上来,被这十一月的寒风一吹,两人都迫切地想要洗个澡,然而为三等公民服务的三等舱并不在大早上提供热水。无法,兰斯只得亲自烧了两桶水,混些凉水,提到澡堂去。
白日澡堂空无一人,自然也没有热气氤氲,兰斯几下就解开了扣子,将水淋淋的衬衫随意往水管上一搭,一边口里叨着:“你快些洗,刚刚就受了凉了,别刚上路就生病。要不要我给你擦擦背?”
卢辛一瞥见他白皙的光|裸胸膛就连忙避开了眼睛,咬着牙说不要,脑子里却忍不住回忆起那些迷幻悱恻的梦境,竟然与眼前的实实在在丝毫不差。
再一瞥,他小叔早就脱得光溜溜的掬着一捧水往身上淋,似是水温太高,烫得他一个激灵,嘴里咒骂一句,身上白瓷般的皮肤即刻泛起一片刺目的绯红。
卢辛咽了咽唾沫,继续看他小叔开始搓腿。
兰斯背对着他,微躬着腰,腰椎处便透出一排小圆骨头,顶着一层薄薄皮肤;右腿向上蜷曲,隐约可见两块窄臀|间的缝隙,随着他重心不稳而微微摇晃。卢辛从前只知兰斯遗传了他母亲的样貌,金发白肤,却不知通体都是如此白净,连那处的毛发也稀薄得紧,且只呈浅浅的绒金色,乍一看几乎没有。
卢辛越看越挪不开眼,忽觉得喉头一阵黏腻,身子怪异得抖了一抖,往下一看,果不其然,裤|裆已是鼓鼓囊囊,在湿润的织物包裹下尤为明显。
这下更不好意思洗澡了。
卢辛正苦恼着,那头兰斯已迅速洗完了,腰际围一块从卧房里裹来的床单,转头一看见卢辛还穿着湿衣服,俨然还没脱完衣服的样子,登时火大:“干嘛呢你?!”
卢辛本就心里鬼祟,被他这一嗓子吓得打了一滑,差点没站稳,幸而兰斯拉了一把才不至于迎面扑地,口舌也变得不甚利索:“等等等、等一下。你、你先出去。”裤子还鼓着,这可怎么当面脱。
兰斯想起这小子从来都是慢慢吞吞的,也无可奈何,催他几下后便搭着湿衣服回房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