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辛是被一阵细微的说话声吵醒的。一醒来他就被脑后的剧痛疼得蹙紧了眉头,只觉后脑勺已被人剜去一般。急喘几口后,他缓缓睁开眼,所见却只是一片黑暗,待他的目光适应后,隐约辨出这是个封闭空间,而他自己则被捆了手脚扔在地上。
他渐渐回忆起在小巷时,那孩子诡异一笑后,他就被一个钝器给击了头,因手上提着俩箱子,毫无反抗之力——箱子。卢辛眉头一跳,迅速扫一眼四周后果然不见他的箱子。
还真遇上劫匪了。他默然想到,这贫民窟果真是来不得的。此时卢辛倒生出点懊悔情绪了,不知自己做什么非要往这里头闯,一个小孩就能劫了他走,给弄得狼狈不堪。看这熟练程度该是个团伙惯犯,多半是一直是看过路人下手。这地方土地荒芜,种不出东西,安生的农民也没有几个,这些人便只能打过路人的主意,劫财倒不一定有胆子谋命,是以卢辛才安安分分地躺在这地上,想这群人什么时候放他走。
正待他迷迷糊糊之际,那说话声又开始了。
“唷,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他听见一阵捣鼓声,随即是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这是金子?”一个男孩的声音颤抖道。
卢辛眉头一蹙,便知道这群人翻到了肯尼迪给他的一袋金币。
那两人安静片刻后爆发出毫不掩饰的狂笑,刺耳得要命,一个厚重些的男声欣喜若狂道:“快进去看看那小子身上还有什么值钱东西!”
卢辛闻言正想闭眼装晕,却不见有人进来,半晌却听见那男孩狐疑道:“你怎么不进去?”
“我得看东西呀!”
“你当我傻的?”那男孩冷笑一声,“金子先分我一半。省得你这贱贼趁火打劫。”
卢辛几乎笑了,可不是贼喊捉贼么。只听那男人似是被激怒了,啪一声响,那男孩惨叫一声,随即便是一阵破口大骂,兴许是这里的方言,卢辛听不大懂,而后这封闭屋子的门兀然被撞开。
卢辛被强光刺得眯起眼睛,只见那男孩逆光站在门口,看见他显出一副意外神情:“醒啦,富家爷?”走过来就在他身上四处胡乱摸索。
卢辛叹了口气,强忍后脑疼痛挪了挪身子,将手腕露出来:“把表摘了吧。”
那男孩只当他怕死,几下摘下那表,细看一番后啧啧称赞:“倒比那袋子金子还值钱!”继而瞅着卢辛道:“你什么来头?身上稀奇玩意儿还挺多。”不等卢辛回答,那屋外的男人不耐烦吼道:“搜完了没有!”
男孩眼中一丝恨意一闪而过,被卢辛敏锐捕到,正当这男孩不情不愿地要将表拿去给那男人时,卢辛眨了眨眼睛,道:“什么也没搜到。”
那男孩愣了一愣,童稚的脸上渐渐浮现出微笑,看了卢辛一眼后将那表往腰间一塞,骂骂咧咧踢开门:“有个屁!我看他家当就那袋子金子了!”
男人得了那袋金子早就喜出望外了,也不多加考量,不再管屋内卢辛,与那男孩将两只箱子里的物件分了,颐高气使说道:“你看着他去,别叫他跑去报官了。”
随着脚步声渐远,卢辛呼出口气,总算是把人支开了。头上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些,只是仍然头晕得厉害,他挣了挣手腕,发现那绳索也系得不甚牢靠,正琢磨如何解开时,门再次打开了。
那男孩得意洋洋甩着他的表进来,往他脸前盘腿一坐,颇感兴趣地打量他说:“挺识相嘛。”
卢辛被他身上的酸腐气味熏得不由屏住呼吸,再转头一看这男孩,明明是个八九岁的儿童模样,却学着那流氓野夫一样讲话。又见这男孩手握一把小刀,猜测大概是来给他割绳索的,心里一阵好笑,一块表也能买做队友了,于是问他:“你几岁了?”
那男孩原本喜滋滋的,听了这话立刻眉毛一横,亮出那小刀在卢辛面前晃了一晃,警告般道:“你老实点,老子几岁都能捅死你。”
可这话由他那童音说出来实在无何震慑力,卢辛没兴趣再激他,只佯装害怕的样子不说话,等他放自己走。那男孩见他不动了,转着那把小刀说:“那贱贼不让我放你走,怎么办呢?”
卢辛垂着眼皮不说话。那男孩以为他惧怕到不敢言语,自感满足,哈哈笑一阵后,慢悠悠说道:“我放你是可以,但我怎么知道你去不去报官呢?”
卢辛闻言奇怪看了他一眼:“就些寻常物品,我费工夫报官干什么?”
正摩挲那块表的男孩听了这话噎了一噎,摸表的指头也停了下来,似乎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开始割他手腕上的绳索,割到一半,这男孩像反应过来了什么,猛地抓住他的手:“慢着,你什么人?”
面对这等小儿,卢辛本就不怎需要费力气,只是因头上有伤才疲于与他纠缠,乖乖等他自己来割绳子,现在看他又一副反悔样子,卢辛心中也不大耐烦,反手就挣脱剩余的几根残绳,顺便将那小孩的小刀夺过,顾自割起脚腕的绳索,胡诌道:“过来做生意路过这儿。本钱都叫你们抢光了,还不准我打道回府么?难不成你个孩子还能把我卖了?”
那男孩最恨有人因年纪看不起他,正要扑上去夺刀,可卢辛双脚已被解开,一起身竟比他高了半个身,跳起来也够不着那刀,只好啐了口:“呸,我看你自己也是个小腌臜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