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卢辛抱回房后,兰斯回到自己房间,因被卢辛拉在地上滚了几圈,头发里都嵌着草根。于是拉铃叫来了热水,准备泡个澡。浴袍带子一拉便堆积在脚踝上,兰斯一脚跨进浴缸,舒舒服服地呼了口气。
如某个哲学家所言——“浴室是世界上最好的顾问、敦促者、启发者”,在水汽渐渐模糊了镜面、又使得浴缸中人的呼吸滞重后,兰斯无可避免地回想起几十分钟之前的种种事迹。
可不能再让他磕那药了。这是闪入兰斯脑中的头一个念头,幸得碰见的是我,若是老爷夫人,这么胡闹可还了得?
毕竟爱德华还有意将卢辛培养成当家。
想到这里,兰斯不由一阵好笑,他那大哥机关算尽,千评万测之后仍旧放弃了自家孩子的继承权,转而要把乔治亚的独子亲手往伯爵当家路上带。要外人看来,少不了看出些长子对无能次子的补偿关怀,然而兰斯冷眼旁观,自然对这爵位上牵连的宫廷血风腥雨、腌臜事儿不能更了然。
是抱愧还是自私,还真说不清楚。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大哥眼光实在拙劣,卢辛这孩子怎么看也跟自己一样,是个天生的纨绔子弟嘛。兰斯顺着浴缸壁慢慢滑下,温热的水漫过口鼻,托卢辛的福,他下唇上原本已快结痂的伤口再次豁开了,此时浸了水,有些酥酥麻麻的刺痛感。
他舔了舔伤处,不禁嗤笑一声,心下叹道,果真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崽,蛮横又心急,吻技这样烂,怎么够格做登徒呢。
也不知他起床后还记不记得?兰斯如此一想,竟有些隐隐期待,只能说神志不清时的卢辛与平日实在大相径庭,若不说亲眼所见,他怎么也不会相信平素里那总冷冰冰、石头一样的侄子也会使劲钻人怀里撒娇,那天真迷离之情似比女子的娇媚还更惹人在意。
即便如此——兰斯将头沉入水中,水面没过了整个身体,他在水下缓缓睁开眼睛,微张着口,看见绵密的气泡逐而上升、打碎了亮光波动的水面,一如打破某个束缚——
还是希望他通通忘掉吧。
这不管是否无心的举措,本就不该开头。
*
卢辛起床后果然记不起一切了。
这大抵是致幻剂令人作呕的眩晕过后的仁慈,卢辛所能记得的只有乐淘淘、轻飘飘的奇妙感。然而这美妙的记忆中空也带来了些许的担忧——他究竟在那几个小时里做了些什么?为何醒来却是在自己的床上?
如此多的疑惑却不能宣出口,心虚之余观察府中人看他眼神似乎与平时没有什么不同,于是只暗自放下心,大概是某个仆人发现他神志不清而给弄回床上来了。
只一件事稍显奇怪,囿于那药物的后坐力有些强大(或许是滴酸者未掌控好剂量),一连好几天卢辛都走路有些不稳,某次差点从楼梯上跌下去,被身后的兰斯一把拽住才不至于惊世骇俗地滚下阶梯。
而在他道谢之后,他的小叔却一反往常地冷着脸,以饱含复杂情绪的眼光打量他半晌后,道:“你这自大的傻瓜。”
莫名其妙又不知所以。大惑不解的卢辛并未多加揣测,只当作是他小叔无趣的消遣。而这充斥着混沌与幻象的秘密则和那把吉他一起被恒久地忘却在了那棵大树下。
转眼便到了暑假的最后一月。
这一月对于爱德华来说可谓是焦头烂额。
六月月初时,乔治亚捕风捉影地提到过宫内可能要计划增加税种,此小道消息刚一出炉,各地领主就先是哗然一片了。
也怪不得领主们,早在三四月时宫里那位拿大的C女王就已经大动干戈,先是提税,再是颁布禁令禁止私人盐商,所以盐商必须在国内登记,几家大盐行几乎全收为了国有。而领主们好不容易安抚下管辖范围内的小商小贩,却又传出“增税种”这么个噩耗。
然而两月过去风平浪静,宫中一点召开会议讨论此事的意思都没有,在所有人都以为只是谣言之时,八月初某个早上,国内所有城镇的政府同时突然宣布,将增收新税种“人头税”!
此消息如平地惊雷一般将举国上下都炸得神哗鬼叫。
平民农奴自不必说,这逃都逃不掉的税赋使得原本就重的税赋更加沉重,一时间民怨四起;而领主理事在头疼安抚民心之时,不由也匪夷所思这次宫中举措——竟就这么跳过翡翠会议的讨论环节下达了正式文件?!
这是把众贵族、把白纸黑字的律法置于何种地位!
左双子国的律法有些许微妙之处,先前在A女王的统治下,双子界尚未分裂之时,为保公民政治权力,成立了“翡翠会议”,此名由来是因为A女王一处宫殿,宫中供有一块三色极品翡翠,恰好对应会议中三个阶级——教士、贵族以及市民阶级。
而每次若是有增税此类大事,俱会请出各个代表召开翡翠会议。但自C女王继任之后,这翡翠会议召开的次数却是越来越少,相反的,有消息称C女王已重新秘密召集了一个“宝石会议”,其成员只限于御前几位宠臣,且直接听命于她,据说目前的政令已全然由这宝石会议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