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六日这天,爱德华和西格莉德一大早就匆忙赶回了伯爵府,还携上了霍金斯家的女儿史黛拉。
“听说卢辛快过生日了,我也好久没见到塞缪尔凡妮莎了。”史黛拉略显局促地笑笑,一身乳白连体泳衣坐在池边,十分玲珑有致,“擅自上门来,打扰了。”
“哪里的话!”凡妮莎身着绿色的褶裙泳衣挨着她坐下,两个女孩亲亲热热搂了胳膊,“想见你还来不及呢。”
此刻是下午时分,在下垂的阳光光束的照射中,这方晶莹莹的小小蓝色泳池为庆祝卢辛的十六岁生日而被特意注了水,池边的太阳伞下躺着西格莉德和爱德华,难得地露出四肢舒舒服服晒太阳,手上捧着加冰的桃汁潘趣酒;服侍的管家递给史黛拉和凡妮莎两个开了口的椰子,然还不等凡妮莎张口碰上吸管,水底蹿出来一只深褐色大手牢牢抓住她的净白脚腕一拽,一人多高的水花中响彻着凡妮莎的尖叫怒骂和塞缪尔爽朗大笑声。
史黛拉被溅了一身水花,未戴泳帽的短发湿漉漉黏作一团,呡着吸管边笑边看这两兄妹打闹,余光却不住往岸边瞟。
卢辛今天穿了条红色短裤,裸着上身坐在岸边弹吉他,似乎完全没有下水的意思,只埋头摆弄那几根弦,绑起来的黑色卷发下的脖颈因过度的弯曲而凸起了几块颈骨,侧面看来排列整齐,忍不住让人想摸一摸。
史黛拉咬扁了吸管,将那椰子往身旁一放,两掌在身后一撑便轻轻下了水,她缓缓游到卢辛身边,水没过了脖子,短发在水面上四处散开。卢辛察觉到她,抬头透过卷曲的几缕头发冲她笑了笑,继续摆弄那把吉他。
史黛拉见此状况欲言又止,静默片刻后倏地两手发力,从池中一跃坐到池边,湿淋淋地带出了好些水花,卢辛不慎防也给溅了一身。
“不好意思。”史黛拉甜美一笑,丝毫不忸怩,反而极为感兴趣地问,“你在弹什么?”
“弹吉他。”卢辛哼哼道。
“这曲子很美,叫什么名字?”
“没名字。”
“你自己谱的么?”
“嗯。”
“……”
史黛拉心下当然明白卢辛这是不愿说话而摆出的敷衍态度,细细一咂摸,竟与他小时候的傲慢有丝沾边,如此一想倒不觉得卢辛态度冷硬,反而生出几分亲切熟悉。史黛拉本就是个直率早熟姑娘,脑袋也灵光,对自身女性魅力值的认知估摸也差不离的,自认为虽不至于惊艳,却也足以使人动心,于是大大方方伸出手去——
“能教我弹吗?”
卢辛没有说话,半握扫弦的右手里是史黛拉放进来的右手,他的肩膀后侧紧贴着史黛拉的左肩前侧,若是再稍稍往后靠,便能触碰到那包裹在乳白泳衣下的可爱的浑圆。
但他弯着脊背,一点没有动,只轻轻握了握史黛拉那只湿漉漉的手,随即放开了。
“不是什么好曲子。”他说。
“你弹得那样认真……”史黛拉愣了一愣,下意识就开口,然而她是个聪明姑娘,立刻住了话头,似是性格中的率真占了上风,她直白且干脆道:“你还没意识到吗,卢辛?我喜欢你。”
此话终于得到了对方的回应。卢辛慢吞吞转过头,隔着发丝正视了她的眼睛。
“我说错话了吗?”即便是勇敢的姑娘,此刻声音也发颤了。
“没有。”他叹了口气,非常轻柔地拭去快流进她眼睛里的水痕,并吻了吻她热腾腾的湿发;他站起身,径直向背后的树丛走去。
“看够了?”卢辛停在一丛灌木前,一手夹着吉他冲里处阴影说。
兰斯走出来。手上搭着外套,马甲紧收着腰,脸上尽是揶揄的笑意。卢辛料想他该会口出几句讽刺话,他甚至连反驳的话也想好了,然而兰斯什么都没有说,只朝大门口扬了扬下巴,示意火马车已经备好了。
卢辛随手抄了块毛巾捋了捋头,光脚踩在细细软软的草坪上朝宅邸走去,兰斯跟在他身后,不紧不慢的。兴许是沉默与温暖阳光滋生了情绪,卢辛没由来地一阵心烦气躁。
他当然看出了史黛拉的意图(她亮闪闪的眼睛不能更加明显了),早在一月前的联谊上就心知肚明了,他甚至故意引导了这种情感的发展,所以才会去邀请她跳舞。
作为一个年轻男孩,被一位世家小姐钦慕,无论如何都是一件略带炫耀意味的幸事。尤其还当着其他同龄男孩的面,足以令他在自身魅力的认知上拔高几分;尽管不愿承认,可卢辛确实暗自享受与史黛拉共舞后肯尼迪的敌对情绪,制衡与控制的快感以及女孩纯粹的情窦令他畅然地游走于迷乱的初开情场,日益增长的自信心则使他想将一切把控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