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当初小刘夫人葬在何处?”沈琉歌见宋祁没走多久又折返回来,问的又是这么一件与自己父亲毫不相干的问题,难免会有些奇怪。可他也知晓宋祁不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人,片刻之后便回道:“具体葬在了什么地方我也不大清楚,不过听说因为小刘夫人只是续弦,比不得原配,因而没有刘夫人那般殊荣,只在祖坟外头寻了一处草草安葬。”
宋祁也不是不清楚续弦身份比不上原配的道理,只是听见沈琉歌说起刘家本身就有祖坟的事情难免有些惊讶。
“既然刘家有祖坟,为何刘怀仁的原配夫人并非是葬入祖坟之中?按照按照大家族里头的规矩,这应当比在城郊开了那么大一片墓地要更合礼数。”
沈琉歌听他这么问,也是轻叹了一声,“刘家虽说原本就是渟洲城的住户,可因为本家并非在这边,所以历年来留在城中的族人也不多。而大约就是五年前的时候,刘家修缮祠堂与墓地,将二者皆开拓了一倍有余,谁知正在此时家中突遭仇家报复,死伤大半,那开拓了的坟地就成了刘家最不祥的地方。刘老爷自然不愿自己的原配葬在其中,没两天就把刘夫人的棺木挖了出来,在城郊外另寻一处安葬。”
世人信奉入土为安,凡已下葬,就没有将坟墓再掘开的道理,因为这不仅仅会让掘坟墓的人有损阴德,更是会让死者无法安息。
可如果说掘墓的人就是不想死者安宁呢?
宋祁思及此处,便想起了上次在城郊外见到的那个“刘夫人”,当即便确定了几分,于是问道:“刘家的祖坟在何处?”
沈琉歌想了想,一时之间也描述不清楚,干脆就说要带宋祁过去,谁知宋祁却没有答应,只让他将路线详细写在了纸上,便拿着这张纸出去了。
方才走的急,又将小师弟给落了下来,宋祁还是走到门口看见人的时候这才想起来,有些羞赧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尖。实在是独来独往这么些年早已成了习惯,即使亦卿几乎寸步不离的跟了他好几天,他也没办法时时都能想起。
好在亦卿也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见他出门就走上前来,“师兄找到什么线索了?”
不愿让沈琉歌带路是不想他卷入其中,可此时亦卿这么问了,就摆明是不想置身事外,宋祁犹豫了片刻,还是将自己的猜测与他说了。
“李玥娘说自己是为步摇所控,刘夫人也说自己有冤屈,而之前县令夫人更是自杀地仓促;这三人的共同之处便是有金步摇在身,所以正如你所说,这四人应当都是一样的死因。我琢磨着小刘夫人的死也有蹊跷,所以想去她的坟墓看看能不能找到第四把金步摇。”
有两人确实死得无辜,而县令夫人当时的脚步踉跄面露痛色也可说是为外物所趋,再加上小刘夫人的无故殒命……只要能在小刘夫人的墓中找到同样的东西,或许就能理清其中关键。
宋祁是这么想着的,而亦卿听了他的话之后,原本的猜测就更落实了几分,当即便说要一起过去。
“你我去过城郊,也去过了柳村,今日更是从县衙出来,刘家那边不可能没有察觉,说不定连咱们接下来会去刘家的祖坟都在预料之中。此行甚为凶险,你且想清楚了。”
这话宋祁问得十分凝重,结果听到了亦卿耳中竟带不起几分波澜,他只是随意回道:“既然此行凶险,那两个人总要好过一个人,同去便是,反正你我师兄弟一同下山,就注定了要一同回去的。”
这话说得轻松,却蓦地让宋祁眼中一热。自年幼时失去双亲,他过着的便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浑浑噩噩活了十多年,一朝魂归地府,得知自己命数被改的时候,其实宋祁也是稍稍松了一口气的。
之后当了鬼差,即便任务次次都难以收尾,却因为目标明确的缘故,让他总觉得比活在人间要好了太多。
只是不论魂穿多少次,他似乎都融不进另一个人的世界之中。
他似乎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师兄还不走?”
一句疑问唤回了他的思绪,宋祁眨了眨眼睛,将那些矫情的多愁善感抛在脑后,三两步就追了上去。
刘家的祖坟应当是许久没人打理,丛生的杂草几乎要到膝盖,一种风吹过就东倒西歪,露出其中一个个直立的墓碑,显得十分荒凉。宋祁从旁捡了一根树枝,拨弄着脚下的杂草,一来是防止踩到不好的东西,二来也算是看清楚墓碑上刻的是何人名姓,亦卿则是跟在他的身后,此间一言不发,只顾着谨慎地环视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