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祁面容俊俏清秀，笑意盈盈时眸中似有光华流转，即便是说着令人惊惧的话，却又难以将人代入其中，雅间里的公子浅笑一声，其间竟是带了几分无奈。

“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你又能以何为证，证明自己所言并非如那说书人一般是空穴来风？”

宋祁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嘴角的笑意更甚几分，只觉这人实在颇和自己心意，总能给自己递台阶让自己顺着下去。

“我之所以能瞧见她，也是因为她的残魂几乎已经附于男子的身上，与男子的神魂相接，凡至半夜，鬼怪之力得以助长，便压过了将死之人身上微薄的阳气，呈现那半阴半阳之态。当时我不敢轻举妄动，但为了有迹可循，特意留了一缕那女鬼的残相，若是有人疑心，我倒能将其放出来给你们看看。”

话音刚落，宋祁直接就衣袖一挥，明黄符纸悬于半空无风自动，现出一人高却不大清晰的残影。

有说书人与宋祁的几番故事铺垫在前，即便只是个残影，也足以让大半的人匆忙逃窜，生怕会被厉鬼纠缠上身。

符纸还需灵力催动，就以宋祁如今的修为，能现出这一抹残影便算十分难得，自然维持不了多长时间，因此等尚且还留在茶楼中的人缓过神来，便发觉那“女鬼”还在原地一动未动。

“都说只是一缕残相，当不得真，你们这么慌张做什么。”宋祁将醒木拿在手里上下掂量，口中虽是开着玩笑，可目光却在人群之中搜寻。

“这当真是你昨日所见？”有人问道。

宋祁一心都在寻人这件事情之上，自然是没能听出在自己身后说话的便是那位“合他心意”的雅间公子，只是随意敷衍道：“虽说只是残相，可这样子是真真儿的，我骗你们又有什么好处？”

他话音刚落，就见靠门那桌的中年妇人惊叫出声，一边往外面爬一边连连念叨着“冤有头债有主”。

看来这是有人中计了。

宋祁虽然心中高兴，可到底还是记着若此时不跟上就会白白地失了这个机会，于是也顾不上和亦卿打声招呼，径自就追了上去。

而才被自家小厮搀扶下楼的翩翩公子，望着那疾步离去的背影笑意渐僵。

“他这么一闹，岂不是有好些人趁乱跑了？” 小二抚了抚自己的胸口，虽然说着和那“女鬼”全然不相关的话，可还是觉得心有余悸。

茶楼的掌柜显然也是如此，只是或许因为年纪稍大些的缘故，反应也比小二那样的少年人迟钝了不少，于是随着他的话点了头之后才恍然发觉，他们这儿可都是吃饱喝足临走之时才会结算银钱的。

“我说他为何非要来闹上这么一场，合着根本就是不想付茶钱。” 掌柜似是发觉了宋祁的真实意图般，看那后悔的模样，只差没有捶胸顿足。

亦卿当时离台子远，见宋祁突然跑出去还有些发愣，只是等到反应过来再追过去，掌柜和小二的对话就正好入了他的耳中，当即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我等并非是想赖账，还请掌柜的算一算银钱，我一同结了就是。”亦卿说道。

掌柜剩下打量他几眼，这才想起来他与宋祁是一同进来的，于是眼睛一瞪指着他便道：“今日我这店中楼上楼下少说五十桌客人，方才趁机逃了大半，这些损失可也得算在你们头上。”

亦卿早在宋祁点茶之时便记下了价钱，此时不甚熟练地从钱袋里数了铜钱出来，此时听见掌柜这一句，给钱的动作就一顿。

“那是他们没给茶钱，又与我们何干？”

说这话的时候亦卿确实是不解，然而那微微蹙起的眉心看在掌柜眼中，那就是摆明了敬酒不吃吃罚酒，于是他朝小二使了个眼色，自己则是站在一边看戏。

亦卿哪怕再怎么不通人情世故，也能看出这二人神色不善，原本数好的铜钱又让他放进了钱袋里，面上也带了几分戒备之意。

“小道士可知晓咱们这茶楼，为何能在镇子上屹立数十年不倒？” 小二一边转动着肩颈，一边不怀好意地问了一句。

原先还在说着银钱，乍然就转到了茶楼的兴衰存亡上面，亦卿对他的话不明所以，只能愣着不知如何作答。

而后就听小二仿佛是与有荣焉地说道：“咱们茶楼的主子是张家的少爷，你应当知晓在渟州城得罪了张家，会是个什么下场。”

九寒门与世无争，对于除了修仙门派之外的家族都不甚了解，所以面对这样的威胁亦卿丝毫不为所动，甚至向小二投去复杂的眼神，好似在看一个词不达意却还引以为傲的傻子一般。

只是小二一心惦记着出风头，根本就没把这样的目光放在心上。他抬手招来了几位身材健硕的大汉，自己则是和掌柜一样退到了安全之处，只差没有抓一把瓜子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