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寒门中弟子呥仅有数目，但此时齐聚，倒还真有几分气势。然即便他们在台下议论纷纷，宋祁也毫无所觉，他顺着衣角抬起眸子，目之所及，就只有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江琊不知从何而来，身上裹挟着浓重的寒气，垂眸瞧了一眼宋祁，便转了视线看向提着鞭子走来的六长老。

三日前江琊带着宋祁过来的时候，也就只是与掌门谈妥了这笔交易，其余六位长老也就只是听说两人名姓，除此之外一概不知，因此六长老与江琊一对视，便知晓他身份定是不会简单。

“他罔顾门规，残杀灵鸟，这本就是重罪，掌门下令惩处也是在情理之中。而你身为门中大弟子，当以身作则，约束门中弟子言行，如若你有纵容之举，那按本门规矩，当以同罪论处。”即便对江琊有所忌惮，六长老还是将自己该说的告诫给说全了。

而江琊自然是未曾将这话放在心上，他本就不是什么“大弟子”，甚至出自与他们正邪不量力的魔族，只要他想，灭了这整个门派就像是碾死蚂蚁那样简单，可手还未抬起，就听见跪在自己面前的人突然出了声。

“此事是我一人之过，与大师兄又有何干？这样无故牵扯他人，难道就是正道所为？” 宋祁望向六长老的眸中已是有了怒火，即便仍是跪着，却也透出一股子倔强。

思绪一转，便不知是多少年前，满身是血的少年跪在自己脚前，凄厉地喊着“师兄，救我”。

“那你可认罚？”六长老将目光转到宋祁身上，言语之中已是没了在屋子里的好脾气。

宋祁张了张口，终是从喉中艰涩地应了一声“是”。

鞭身上遍布的火烧得舌劈啪作响，离着近些的弟子也忍不住后退两步，才避免被那气息灼伤神魂。

长鞭一挥，眼看着就要落下，江琊此时才从自己的思绪之中回过神来，伸手就将下落的鞭子握紧。

火舌肆虐在他掌心，他还未有反应，倒是几名弟子惊呼出声。

宋祁也是被这一变故惊到了，望着缕缕白烟从他手中升腾而起，赶忙喊道：“快点松手！”

江琊却恍若未觉，耳边响起的除了宋祁不停的劝阻之外，还有另一个声音。

“我落到如今地步，还不是你一手所为？”

那声音早已模糊不清，似乎是踏过了千万年岁月长河的消磨，最后只遗留这么一点，而江琊对上那双满是焦急的眸子，却是问道：“你不怕死？”

宋祁怔愣。

自从命格被错改之后，一个“死”字便伴随他走到现在，直至造就一种悲观的习以为常，似乎连他自己都没将生死看得那般在意。

可他真的不怕死吗？宋祁不禁深思。

这具躯壳到底是在地下封存了太久，而他的神魂亦是成为鬼差在地府浸染了多年，带着不少阴气，可那鞭子一看便是仙家法宝，一靠近便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宋祁额前都是细密的汗珠，聚在一起又滑落下来，嘴唇也是苍白毫无血色，所以即便扬起了一抹笑意，仍然带着几分虚弱与凄然。

“怕什么？”宋祁咧着嘴角，试图将自己无畏的情绪传达给江琊，可微微打颤的声音，却泄露了他的不安，“何况就算再怕，我也不好拖累于无辜之人。倒是大师兄前景不可估量，可不能因此事影响正途。”

江琊心中原本想着，只要宋祁向他求救，那么哪怕是屠尽满门，他也会带人离开，而两人之间的连系也可就此了断。可他未曾想到宋祁不光未曾恳求，甚至还将自己的恐惧藏住，以那一副强作洒脱的面貌示人。

不想他死，甚至不想与他断绝关系，这样的情绪充斥在他的脑中，出神时，堂堂魔君却朝着一个小门派的掌门放轻了语气态度。

“掌门怎知，他错杀的便是灵鸟？”

面对江琊，掌门也是有些心虚的，毕竟是拿了他的不少好处，可一想到堪称“死无全尸”的灵鸟，心中的火气便压下了心思，只朝着江琊冷哼了一声。

“大师兄说这话，袒护的意味就未免太明显了一些，”亦忻原本还有些可惜，但见此时江琊明摆着是要替宋祁说话，便又觉来了机会，当即上前对掌门道：“灵鸟羽毛艳丽，非凡物可以匹敌，虽说这些年毛色稍许暗淡，却也不逊色多少。掌门家中世代为灵鸟所庇佑，理应最能瞧出是真是假，又怎会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