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坑中的火焰平稳地燃烧着,时不时的一阵寒风从屋外钻入,将其吹得摇曳不止,由是投映在墙上的人影亦被勾勒成了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扭曲怪物。老妪凝望着徐徐燃烧的火焰,似乎能从中得到来自某个神只的暗示与启示。良久以后她才开口道:“他们在河谷地做了什么?”
他们?难道我错过了她们之间的重要对话?亚森好奇地继续静听着。
“杂戏班还能做什么?”莉卡一边说着一边提着酒袋往嘴里灌了一口葡萄酒。“除了表演就是在表演的路上,平民们爱看他们的表演,贵族领主也一样。”
“是啊,是啊。”老妪应和道,“杂戏班无论走到哪里,搭个台子就是舞台啦。只是啊,垒石滩地处偏僻,虽然现在行经的旅人多了起来,但杂戏班却是难得一见。”
“会有机会的。”莉卡的话更像是敷衍的安慰,没等老妪多想,她立马接道,“我已经说了你想知道的,现在该你告诉我了。”
“我没有忘,小姐……噢,应该叫你爵士。”老妪微不可察地瞥了眼放在莉卡身边的剑,然后回道,“黑雾笼罩着雷蒙城,教人无法看透呐。”
亲王夫人诞下怪物的阴云萦绕在雷蒙城的上空挥散不开,这一点全王国的人都不会否认。莉卡
似乎也对老妪的回答不甚满意,但她没有将情绪显露在脸上。“我们该离开了。”她说,“得在守护河涨水前渡过去。”她接着起身将剑带系在腰上,然后朝亚森叫道,“亚森爵士。”
亚森朝她点了点头,穿上靴子,系上剑带,又将铺盖卷起——在去当阳城的时候,这一切还有克里沃替他打理,如今只剩他一个人,更加糟糕的是,他的手颤抖不休,显得迟钝且虚弱,悲哀之情在他心中油然而生。
在他们准备离开昏暗的茅草屋之际,老妪冷不丁地又开口说道:“前一段时间有几位客人来到此处。”
莉卡与亚森纷纷停下了脚步,立在原地等待着老妪将话讲完。
老妪裹在黑斗篷下的身子在长凳上轻轻挪了挪,但帽檐后的双目依旧凝望着橙色的火焰。“那几位客人与你们相似亦是赶路人。”她说,“当我警告他们远方满是黑雾时,他们仍旧义无反顾。啊,多么勇敢的人儿呐,可如今又安在?”
“啊,黑雾将他们吞噬。”老妪给自己留出一点喘息的时间,然后继续道,“如今连她我也看不到了,她向着黑暗,而非光明而去,而后一点一点消隐。啊,我再也看不到她了,为何当初我没有阻止她,那不该是她的结局……”说罢,老妪开始啜泣起来,随后将脸埋入双手之中。
她又是谁?不明所以的亚森颇感迷惑。莉卡则皱了皱眉头,随后决绝地离开茅草屋,径直走向老榆树。
在离开这个被称作“垒石滩”的地方时,亚森又瞧了一眼那怪石堆积的河滩,灰白的石块在晨光的照耀下如同被撒上一层银霜,炫目且迷人,可他却再也找不到那堆涂抹着彩色颜料的叠石。
一路沉默,莉卡有心中所想,亚森亦为刚才老妪的话语所困扰。到得太阳彻底毫无遮蔽地悬挂中天,他们终于来到垒石滩下游处的一座木桥。马蹄与过路人踏在木桥地板上发出的杂乱的哒哒哒声响,与桥下潺潺河水共铺美妙乐章,然而无论是莉卡,还是亚森都无心为这曲调所陶醉。
离开木桥,他们继续沿着守护河骑行——不过这一次是与他们来时彻底相反的方向。又骑出几里路后,莉卡轻轻地一勒缰绳,使其身下的驯马放缓速度,然后与亚森并辔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