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惜……”漆夜的一手托在我的前臂，一手拦在我的胸口，我的攻击因而陷入了僵局，“就只差一点呢。”

“中！”我吃准漆夜自大的个性，将隐藏在手指的风压投射到了她的脸上。中招后的黑衣女子应声后仰着倒去，空气里残留下几丝面具的碎片和血滴还在半空游离。我想我终于成功了，于是我赶紧汇聚起空气在自己的双臂做成两把风刃，我要在这女人回过神之前彻底击倒她。

我纵身一跃，举起双臂将风刃推到身后，弯起自己的后背和双腿，像是一张蓄势待发的弓弩。但是当我劈下手中的长刀的时候，空中无缘无故地多出了一条横栏提前把我的臂膀拦截了下来，也将我压回了地面。我茫然地抬起头，没想到身后的“杆子”那竟是漆夜的手臂挡下来的，手臂的末端是一个类似虫洞一样的裂口。

我发了狠，动了怒，高速摩擦的风力在漆夜细瘦的小臂上留下一道道伤痕，但那女人竟不为所动。感觉到不对劲的我再去看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依旧维持着后仰的姿势，大于九十度的扭曲程度全不自然地僵在原地不再动弹，像是被一条看不见的绳子倒吊着。漆夜的右手高举着穿过她自己开启的时空裂缝，而她的脖子竟诡异地能往后弯曲超过180°，她的头颅还在努力把这不可思议的角度慢慢扩大，原本整齐的头发现在披散在自己的脸上，碎裂的半个面具是她露出的一只左眼，丹凤的眼型缀着长长的眼影，猩红的瞳孔中央出现一个白色的光圈，紧接着她的眼白浸染成了一望无垠的黑。

像是被美杜莎的瞳力慑住了魂魄，我一时竟无法挪动自己的步伐。就在这时，我发现漆夜凭空出现的手臂现在好像变得格外坚固，我的风刃由于持续流转的作用，一直没有停下它切割的节奏，但她死人一样没有血色的手臂已经不再会被割伤了。此刻，我的身体终于能听使唤了，于是我急匆匆地往后退了几步，想撤离这诡异的情况，但自己的侧方很快迎来了一记结结实实的冲撞。来不及躲闪的我带着巨大的冲劲，陷入了墙壁里头。

我咳嗽着吐出几口鲜血，明白自己体内的脏器已经受了损伤。我挣扎着从墙体的裂缝里爬出来，然后猛地倾倒在地。我看到自己刚才站的地方有一个不断缩小聚拢的虫洞，好像是漆夜用来击倒我而召出了什么东西。而漆夜本尊好像在经历什么变化——

她上身宽大飘逸的衣服撕裂开来，露出里头漆黑亮闪的铠甲。那铠甲给我一种非常“脏”的直观感受，甲胄紧贴着漆夜的骨肉，材质却像是头发、泥沼、血肉这些东西交织在一起所编织出来的一样，我能闻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强烈浓郁的血腥味，恶心的令人作呕。漆夜脸上的面具掉落了下来，但因为沉浸在阴影中，我也看不到她的真容，她的脸上很快又装上了新的面具。金属材质的面具吸附在她的眼前，向上伸出三根锋利的刀片，看上去有点皇冠的感觉。两只黑漆漆的手从衣袖中破壳而出，沾染了怪异金属的气味，深黑的手爪颇具威胁性。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背后长出的东西，也是死亡金属的风格。只是从某个角度上看，像一副巨大的翅膀，而从现实的角度上看，是六片削铁如泥的刀片。

我听到耳畔传来“飒”的一声，漆夜的两条长腿便立到了我的眼前。我抬头正巧和她奇怪的面具相对，尽管看不见她的双眼，但总感觉猩红的光已经洞穿了我的七窍。她的身形庄严肃穆，宛若一个取人性命的死神，面具下的笑容更是变得诡异，那嘴角上扬的弧度令人实在瘆得慌。漆夜身上散发的气息已经截然不同，只有那冷冷的杀意更为放荡不羁。我被她吓人的样子所震慑，不由手脚并用着往有光的地方爬去。

“舞侠，游戏结束了。”

这是怎么了？我明明反方向的逃离，却为何又回到了原地？我瞪大了眼睛瞅着一动没动过的女人，她的身影在奇异的灯光里变得很是高大，黑色的主调让她在我心里早早埋下的果实也开始长大。而那果实的名字叫做“恐惧”。所有的理性都在那个时刻所崩裂，我发了疯似地尖叫起来，并尝试着不同方向的奔跑，但不管尝试几次都会回到她的脚边。

“这个世界分为表层和里层，我的次元编织是里世界的产物，死神把它全部接到了我的头上。而它们的能力可和你们这些人不同，才不是阳光、快感、正能量的东西，毕竟我的能力……是死神的礼物。”

我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什么东西禁锢住了，然后那无形之力将我缓缓地抬离了地面。我在空中不由自主地嘶吼着，手和脚因为没有依托而不停地甩动。我看到漆夜以实体的模样悬空飘浮了起来，我觉得自己是真的见到鬼了。漆夜悠然自得的样貌和我崩溃的精神状态形成了鲜明对比。我注意到她不紧不慢地伸出双手，身后的刀锋也跟着开始伸展，不禁尖叫得比之前更厉害了。

“现在，处刑的时间到了。舞侠，上路了。”说罢，漆夜的背后的六片刀刃开始舞动起来。一挥、一劈、一砍、一切、一甩。凌空飞散的六道斩波一次又一次地穿过我的身体，但我却没有一点疼痛。漆夜的攻击精细地超乎想象，要不是亲眼看着她的斩击贯穿自己，我想我可能会是变成那种被她砍了身体却还不自知的状态吧。

漆夜张开双臂交叉在自己的额前，并拢的手指纷纷张开，然后轻轻地往两边一拉。我觉察到自己的身体有了不安的起伏，好像是之前把我悬挂在空中的力道在慢慢减轻。我低下头，发现自己洁白的双腿涌现出几道切开的伤痕，渗出的鲜血开始浸染我白色的长袜。我好像无法扭动自己的腰部了，因为围绕在我腰间的紧身衣整个都破开了，那里似乎伤的最重。紧接着我的胸脯上也涌现起一颗、两颗的血珠，那一颗颗血粒拼在一起，于是一道割痕逐渐成形。

原来没有什么轻伤、重伤之分啊……

我断裂的肢体一块又一块地从空中剥落，碎成几块的双腿、裂开了的下体、断掉的手臂……最后是我残存的上半身应声躺在自己破碎流出的五脏六腑上。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自己体内的器官这么整齐地罗列在外头，真的和屠宰场里被剖开的猪没什么两样。

漆夜静悄悄地降临在我的身边。是错觉吗？我好像感受到了她的一丝怜悯。也许是因为我自己大限将至，产生了幻觉吧。她的高跟鞋踩踏着我流满一地的血液和残肢，以及一些不知名的肉块。为何在这个瞬间，我都能感受到一丝被肆虐的快感……漆夜抬起脚，用她尖利的后跟刺入了我的胸口……明明我在被她虐杀，却还能感到一阵酥爽。

“这是苍洁的痛苦，但她一直觉得这样很是舒服，你呢？”漆夜的话像呓语一样，而我在临终之际看到的是扑面而来的苍白，那可能是下个世界的呼唤吗？

说完，漆夜的手起刀落，不带一丝犹豫，划过了我的脖子。

2

当一切归于静谧，房间里现在站着的只有那个黑衣女子了。她的脚下踩着半截没有头颅和手臂的一块身体，仰着头不知在期待些什么。漆夜早已解除了自己身上的武装，她身后飘浮的衣摆也随着能力的解除，自然而然地垂落下来，而空气中弥漫着血色的雾气也缓缓开始下落，仿佛下起了一场倾盆的血雨。万籁俱寂的时分，一边的木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女子警觉地侧过头、抬起手，猩红色的双瞳顿时瞪射出令人胆寒的杀意。

“哎哟，什么东西……”推开的门框撞到了一个坚实的东西，门后随即传来一个男人纳闷的声音。

r. big从漆黑的长廊里探出他阴冷的脸，他往地上一瞧，这下他一直沉着冷静的脸孔立刻变得慌张起来。原来那卡住木门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我被漆夜亲手斩下的脑袋。我的头颅被自己的长发所包裹着，上面浸透的血都快要凝固了，显得乱糟糟的。男人轻轻喘了口粗气，他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心情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虽然我空洞的双眼似乎一直死死地盯着他自己，直让他感到心里发毛。

“厉害啊，妮娜，你做到了。”男人抽出自己胸口的丝质手帕，捂住自己的口鼻，好堵住那些令他作呕的血腥味。

“注意你的语气，人类。”漆夜松开踩在尸体上的右脚，继续扮演着妮娜的角色，她退到了房间的阴影里面，装作不喜欢暴露在亮光下的样子，“你好像并不看好我跟她们的结果。”

“……不，哪里的话，我向来就没有失去过对你的信心。”r. big深知妮娜的恐怖，阿谀奉承着，“不过，妮娜小姐。那舞侠刚才在擂台上可是被我的拳击手活活砸扁过的啊，后来她居然像个没事人一样站起来了。你能担保这一次她一定死吗？”

漆夜的眼睛在黑暗中闪射出一道通红的光，男人的脊梁骨霎时传来阵阵凉意：“你好歹也和佐拉合作了那么久，神与魔的事情也应当了解不少才是。舞侠所拥有的自愈能力的确棘手，但我给她带来的伤害，已经超出她的自愈的范畴了。你要真放不下心，这颗头送你，晚上带回家陪着一块儿睡，看她会不会再醒过来。”

“啊，确实应该是拼不起来了。”光头男人看了看四周飞散开来的鲜血和满地的残肢肉块，“不愧是使徒梅克丽的亲信之一。现在看来，你们的计划就快要成功了。”

“少废话，房间的地址在哪，我需要把这些东西给她送过去。佐拉说只要杀了她俩，你会把地点告诉给我。”漆夜打断了男人的奉承。

男人伸手进入自己的口袋，然后把里面的东西丢给了漆夜，解释道：“我可没说我知道房间在哪里，佐拉做事向来谨慎，一直都是她来接送我进出。她只让我把这玩意儿转交给你。可能这东西应该只有对隶属恶魔的你……有帮助吧？”

“哼，佐拉本就不是一个喜欢分享的孩子。”漆夜瞧了瞧手中三角锥样的仪器，微微一笑，“你说得对，这东西我确实知道怎么用。”

“那就好。不过我还真没想到这里被你搞的这么乱，你这让我怎么……”

话音未落，漆夜却早就不见了踪影，连同地上的尸块和少女的尸体一起消失不见，只有四周围的血迹和破碎的砖块依旧放在原处。

“……清理……”r.big忍住内心的怒意，往地上啐了一口，“哼，不是说要把舞侠的头留给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