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如丝如缕,细密地织就了一幅朦胧的愁绪之网。琉璃宫灯在廊下轻轻摇晃,光晕在雨幕中闪烁不定,似是承载着闻心兰无尽的思念与忧思。
闻心兰身着一袭素色罗裙,身姿婀娜,如弱柳扶风。她赤着双足,在湿漉漉的青石砖上来回踱步,目光紧紧盯着砖上的雨痕,一颗心全然被那不断坠落的雨滴牵扯着。口中喃喃,细数着:“一、二、三……”每数一声,心中对远方爱人的牵挂便又添一分。
当第五十二滴雨水顺着檐角坠落,发出清脆的声响时,她原本黯淡的眼眸中陡然闪过一丝光亮。因为,她终于听见了那熟悉而又期盼已久的声音——远处传来战靴踏碎水洼的“啪啪”声。那声音由远及近,每一下都重重地叩击在她的心上。
“王爷可有家书?”她猛地转身,双手如钳子一般攥住侍女春桃的腕子,指尖不自觉地陷进了春棠鹅黄的衫袖里。此时,屋内铜盆中热气氤氲,袅袅升腾,蒸得她鬓角沁出细密的汗珠,可那从心底涌起的焦躁,却如熊熊燃烧的烈火,怎么也浇不灭。
春桃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轻轻摇了摇头。就在这一瞬间,闻心兰只觉一股酸涩涌上喉头,她下意识地咬住下唇,可那一声轻叹还是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溢出。
昨夜,漠北战报传来,那短短几行字,却如一道惊雷,在她心间炸响——九王爷中了埋伏。这个消息在她舌尖辗转了一整夜,每一个字都似带着尖锐的芒刺,扎得她心疼不已。最终,她还是强忍着悲痛与担忧,将这可怕的消息和着烛泪,一同封进了那冰冷的铜雀烛台。
她缓缓移步到案前,伸出手,轻轻触碰着那枝红珊瑚。刹那间,李云轩出征前说的话,仿若还在耳边回响:“待漠北平定,定与卿共赏长安牡丹。” 想到此处,闻心兰的眼眶微微泛红,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红珊瑚上,溅起一朵微小的泪花。
她在心中默默祈祷:“云轩,你一定要平安归来,我在这长安城中,守着这满院繁花,等你一起赏牡丹,等你回来……” 而窗外的雨,依旧淅淅沥沥,不知疲倦,似在诉说着一段段漫长而又深情的等待 。
雨幕仿若一层厚重的铅灰色绸缎,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哀伤之中。细密的雨丝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水帘,让人的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
闻心兰正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雨幕出神。她的眼神空洞而又迷茫,思绪不知飘向了何处。手中的书卷早已滑落至膝头,她却浑然未觉。忽然,一声尖锐的呼啸划破雨幕,仿佛是一道凌厉的闪电将这厚重的雨幕瞬间撕裂。闻心兰的身子猛地一震,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倏然起身。
这一起身太过急促,她那湘色的裙裾如同一朵被狂风卷起的彩云,肆意飞舞,竟扫翻了案几上的青玉笔洗。“哐当”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屋内格外刺耳。紧接着,浓稠的墨汁从笔洗中倾泻而出,在洁白的宣纸和深色的案面上蜿蜒流淌,好似一条条扭曲挣扎的蚯蚓,又似一幅狰狞的水墨画,无端增添了几分诡异与不安。
朱红宫墙外,一道身影如鬼魅般一闪而过。几乎与此同时,驸马仪仗的金铃在雨声中清脆作响,那声音如同细碎的银珠洒落玉盘,在这沉闷压抑的雨天里显得格外清越。
闻心兰听到这熟悉的金铃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她下意识地捂住突然抽痛的胸口,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紧紧抵住檀木窗棂,仿佛这样就能支撑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也能抵御那如潮水般涌来的痛苦。她的双眼死死盯着窗外,一眨不眨,直到那抹玄色身影转过九曲回廊,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王妃?”春桃一直在旁边侍奉,见此情景,慌忙扔下手中的活计,几步上前扶住闻心兰摇摇欲坠的身子。她的眼中满是担忧与关切,声音也因为焦急而微微颤抖。
闻心兰被春桃搀扶着坐到铜镜前,镜子中映出她苍白如纸的脸,毫无血色。额间那精致的花钿也被冷汗浸得发皱,像是一朵失去了水分而枯萎的花朵,显得那样的黯淡无光。
闻心兰望着镜中的自己,心中涌起一阵深深的无力感。这已经是第七次了,每一次只要见到墨晚风,她的心脏就像被一条浸过冰水的丝线骤然勒紧,那种冰冷刺骨、窒息般的疼痛让她几乎难以承受。她不明白,为何每次见到墨晚风她的心都会隐隐作痛,这个男人究竟与她有着怎样千丝万缕联系?又或者是难以言说的纠葛?为何仅仅一个照面,就能让她陷入这般痛苦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