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初霁,上元夜,宫宴过后,闻心兰与李云轩离开宴厅。琉璃亭飞檐好似一条白玉巨龙蜿蜒盘踞,霜雪覆顶,在月色下闪烁着寒光。李云轩一袭玄色大氅,身姿挺拔如松,行走间仿若与这清冷夜色融为一体。他的脚步轻盈,可下摆扫过瓦片时,仍惊落了一串冰棱,“叮叮当当”,在寂静夜里清脆作响。
此时,闻心兰提着一盏兔儿灯匆匆赶来。暖黄的灯光在雪夜中摇曳,映着她微红的脸颊。她心急往上攀,哪料腰间禁步的玛瑙珠子突然绷断,“噼里啪啦”滚落几颗。茜色丝绦不受控制,一下缠住了李云轩蹀躞带上的螭纹玉扣。
“王爷这玉带倒是比云梯稳当。”闻心兰笑语盈盈,丝毫不见慌乱,反而拽紧丝绦借力,绣鞋尖不小心踢散几颗星纹石。那莹蓝碎粉扬起,沾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在灯光下闪烁,恍若眼底落了星河,美得如梦似幻。
李云轩回身,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更多的却是宠溺。他俯身去拉她,动作轻柔又迅速,袖间龙涎香混着霜雪气扑面而来,将闻心兰笼罩其中:“兰儿若是摔了,本王这亭顶的星子怕是要哭碎半边天。”
闻心兰脸颊微微一红,刚站稳,脚下又是一滑。慌乱间,星石坠入寒潭,“扑通”一声。就在这瞬间,万千流萤从枯荷间腾起,好似绿色的星辰,照亮了这片清冷天地。闻心兰直直跌进李云轩怀里,姿势像极了幼时扑杏花,莽撞又可爱。
“哎呀!”她惊呼一声,发间金步摇的流苏缠住了李云轩的玉冠垂旒,只听“嘶啦”几声细碎的裂帛声。李云轩却浑然不在意,他护在闻心兰后脑的手掌压碎几颗星石,蓝光顺着指缝淌进她衣领。
他佯装严肃,微微皱眉:“偷星的贼,该罚。”可眼中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闻心兰仰起头,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的目光,狡黠一笑:“那王爷想怎么罚?
琉璃亭上,月光如水,星粉在空气中飘散,如梦似幻。李云轩望着闻心兰,眼中似有万千星辰。她的指尖还沾着星粉,以及方才吃糖留下的甜腻糖霜。
忽然,李云轩轻轻握住她的手,将她沾着星粉的指尖含入口中,舌尖灵活地卷走那一抹甜意。闻心兰瞪大了眼睛,耳尖瞬间腾起绯色,像是熟透的樱桃。她下意识地想要挣扎,慌乱间,唇上鲜艳的口脂擦过李云轩滚动的喉结,在玄色的衣领上印下一朵娇艳的红梅。
李云轩呼吸骤然粗重,扣在她腰肢上的手不自觉往软垫深处陷了陷,声音低沉而沙哑:“兰儿可知,上元夜的流萤最喜胭脂香?” 闻心兰脸颊滚烫,抬眸望向他,眼中满是羞怯与慌乱。
恰在此时,池中星石像是被一股神秘力量牵引,忽地聚成漩涡,蓝光四溢,仿佛一条银河倒悬在两人头顶,光芒照亮了他们的眉眼。闻心兰惊喜地转身,想要一探究竟,就在这瞬间,李云轩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倾身向前,他的吻终于落在她微张的唇上。
温热的触感让闻心兰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周身被李云轩的气息环绕。万千流萤像是被吸引,纷纷扑进她松散的衣襟,照亮了她心口那枚朱砂痣。可奇异的是,这朱砂痣此刻竟蔓延出蛛网般的红纹,如同绽放的诡异花朵,与李云轩腕间浮动的蛊纹遥相呼应,散发着神秘的光芒。
“疼…”闻心兰轻喘着,费力地推开李云轩,指尖触到唇角的银丝,脸上满是迷茫与痛苦。李云轩却并未就此罢手,他神色复杂,眼中带着疼惜与决然,将染血的拇指按上她心口,那里新绽的纹路正疯狂地吞噬着星芒。
“兰儿偷走的何止是星星?”他声音低沉,似压抑着无尽的情绪,“还有本王的心……” 闻心兰望着他,眼眶微微泛红,想要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琉璃亭外,寒风呼啸,吹不散这满池蓝光,也吹不散两人之间千丝万缕的羁绊与爱意。
夜已深,琉璃亭在皑皑白雪的包裹下,宛如一座遗世独立的冰雕。五更天的风,像是被寒夜磨砺过的刀刃,卷着残雪,呼啸着掠过亭角,发出尖锐的声响,给这寂静的世界添了几分肃杀。
闻心兰站在亭中,发丝在风中肆意飞舞,她的目光紧紧盯着寒潭。潭水幽冷,倒映着黯淡的天光,随着最后一颗星纹石坠入,溅起一圈微小的涟漪,而后缓缓扩散,蓝光也在这水波荡漾中渐渐熄灭,只留下无尽的黑暗与寂静。
宫宴散场,热闹喧嚣如潮水般退去,墨晚风却被一股莫名的情绪裹挟,脚步踉跄地回到自己的府邸。他将自己重重地锁进书房,对下人抛下一句冰冷的“任何人不许打扰”,声音里满是疲惫与烦躁。
书房内,烛火摇曳,昏黄的光在墙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墨晚风瘫坐在椅子上,双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脑海里却如走马灯般不断浮现出那个面容模糊的少女。她的一颦一笑,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像丝线般缠绕着他,挥之不去。
晚宴上,九王爷与九王妃之间亲密又甜蜜的画面再次闯入他的思绪。九王爷温柔地为王妃夹菜,两人相视一笑,眼神里的爱意浓得化不开。看到这一幕时,墨晚风只觉胸口像被重锤狠狠击中,一阵剧痛袭来,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抬手按住胸口,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痛苦与困惑。一个大胆又惊人的想法,如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难不成自己与王妃之间,有着别样的联系?为何每次看到她,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疼痛不止?
这个念头让他猛地一颤,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他是驸马,身份尊贵却也被这头衔束缚;而她是王妃,与九王爷举案齐眉。他们之间本应是毫无交集的平行线,可如今,这莫名的情愫与疼痛,却似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紧紧困住。
墨晚风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脚步急促而慌乱。他试图理清这一团乱麻,可所有的线索都如迷雾一般,越想抓住,就消散得越快。他一拳砸在书桌上,桌上的笔墨被震得滚落,“噼里啪啦”地摔在地上,发出清脆又杂乱的声响,却也打破不了他心中的死寂。
他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心中的困惑与挣扎如汹涌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让他感到窒息,找不到一丝解脱的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