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小的屋子里,一个少年,看上去身形瘦弱,完全失去了在楼下的那种明媚气质。
迟慕声微微抬手,看着这只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只是盯着看,又缓缓半握,无力地垂下。
他就在床边坐着,坐着…...
其实也不是很久,但他这么一言不发地愣坐着有一阵儿了。
紧接着,他好像有个明确的目标似的,突然迅速起身,直接进洗手间。
那儿有个剃头发的推子,是小宽大高经常用的。
迟慕声看着手里的电动剃头刀,神色猛然有些恍惚,喃喃道:“还真在这儿…...”
说完,他拿起,“嗡——”地一声,打开了开关。
看向镜子,迟慕声眨了眨眼。
下一秒,他毫不犹豫,迅速地…推掉了头上全部的头发。
那一头黄中带黑的卷毛被瞬间推平,像是庄稼地里成熟的麦穗,一股脑地推了个彻底。
接着,洗头、洗脸、收拾碎发、转身回房。
…...
没有一秒犹豫,他干净果断的行为,甚至可以说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此刻的迟慕声,理干净的寸头下,更显出浓密的剑眉,眉若远山。高挑俊逸的鼻型,以及侧脸不羁的轮廓,超凡脱俗。
此刻的迟慕声,更像个清冷睿智的佛子,或是某个正在成长的神明…...
此刻的迟慕声,他只是静坐在那里,就让人不觉间心生敬畏,带有一股不可侵犯的神圣…...仿若深山涧月,空谷幽兰。又若寒晨薄雾,凌峰悠远…...
那低垂着的睫毛,遮住淡漠的双眸,原本桃花若水的眼睛全然不似之前的温柔懵懂之意,而是眼波坚定。
眸底那抹绝尘如雪,神坛孤桀的气息,正徐徐上升…...
他抬手,凝眸望着指尖,眸内深邃,探究分明。
“有意思…...我想知道剃头发的推子在哪里,脑子里立刻就有画面了。”
“我想让狗剩回来,下一刻,它就跳进来了…...”
“厨房里,我只看了一眼左边的灯,自动就开了…...”
好,好,推子是偶然,狗剩回来是偶然,厨房的灯是乘哥或者沐炎在外面随便哪个我不知道的地方开的。
那,为什么刚刚在练功时,突然放电影似的,有一阵完全不属于我的记忆出现?
我记得,那是个男人,是个寸头。穿着朴素,闭着眼睛,神态自若。静坐于一个很是模糊的洞内还是什么堂内?然后呢?在那男人的对面,跪着一群看不清脸和着装的人群,氛围有股莫名的沉重。
我记得,还是一个男人,也是寸头。留着胡子,身着宽袍,目光如炬。冷面伫立于山巅之上,群山之间。但这男人,与之前那人长得明明不像,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关联,但…怎么说呢,莫名的就是感觉这两人,就是一个人,这是什么感觉?
尤其是看到了这两个人,心头围绕着熟悉的一抹沉重,但又有着隐隐的喜悦,是一种没来由的喜悦,看着这两人的样子,总觉得想靠近,想模仿。
也不是想靠近,也不是想模仿,就是,就是想.....成为他们。
也不是成为他们,就是,就是觉得…那就是我。
也不知道怎么做,只记着人家那发型就跟咱不一样,那还说啥了,推了。
可是,可是,可是呢?之后呢...?
迟慕声拧着眉头,不自觉地起身,伫立窗前。
那雨仍大,除了近处的一些树木仍是绿里透亮,此间天地,一片朦胧。
实在是搞不懂,明明进入村子的时候没什么,第一次练功后,就觉得不对劲了。
我没看过这种类型的画面,我也没想象过自己会和这种环境有什么关联,那些莫名的片段是什么意思?究竟是谁?
还能是我意淫的不成?!
但,总觉得熟悉,心头牵动,绕着沉闷,令人想重重的呼一口气出来。但总觉得这口气,好像没有尽头,怎么出都出不完,压在心口,不上不下。
尤其再看到这雾蒙蒙的雨天,除了近处的一抹绿,别的啥也没有了,周围的环境想瞅个究竟?嘿,你一靠近窗户,怎么着,还有一股热气与对面天地之间的冷气碰撞,直接就蒙上了一层水雾,连近处的那抹绿都看得不真切了。
更是烦心,烦闷,烦躁。
“娘嘞,老天爷啊,你是漏尿啊,咋下个没完。”
说完,迟慕声重重的叹口气,眸中闪着浓烈不耐烦的情绪,神色不悦地瞅着外面的地界儿。
紧接着…...
迟慕声眼眸微阔:“哎呀,小了?”
迟慕声瞳孔地震:“哎妈,停了!”
是,就在他说完的这几秒内,就是眼见的这几秒内,雨停了。
外面的雨幕,不知道为什么,忽地转小,连那舞动的阵风,都骤然噤声,天地之间,瞬间安静。
只有屋檐处,树叶间,窗棂处,窸窸窣窣的滴滴点点声,或大或小,偶有时无。
停了,停的彻底,义无反顾毫不犹豫,咔一下就停给你看。
“乖乖,我这嘴开过光哦…...”
迟慕声推开窗,瞪眼看着窗外,一片恬静。
雨后的植被生机盎然,肉眼可见的地方,尽是青葱鲜嫩。远处的地界儿上,还蠕动着几条蚯蚓,令树上飞来的鸟儿频频低首。那湿润的雨气,充斥着每一次的呼吸,也在空气中萦绕着无边清新的泥土香气。
于是,阳光锦飒,满目新绿。
雨后新绿总是最治愈人心,这一幕,他正心内雀跃地观赏着,倒是冷不丁地传来两声清脆的敲门声。
“咚、咚、”
迟慕声转头,语气里含着放松,道:“请进。”
小宽本是目光如炬地推门而入,许是突然看到迟慕声推了头发,稍愣神了一下。
他不自觉地喃喃出声:“慕声师弟…?”
迟慕声呢,则是眨眨眼,不好意思地腼腆一笑:“嘿嘿,从头开始么,所以剃了个头,感觉会显得精神点儿。”
小宽听着,认真地点了点头:“嗯…很适合你!”
迟慕声笑着挠了挠头:“嘿嘿…是吗,小宽师兄什么事儿啊?”
小宽好像是走神了,听到这话,立刻回神道:“哦,下楼,师父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