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笑间,几人吃完饭了,一同挪座,至喝茶的大长桌处,几人闲散地坐着,小宽泡茶。
外面的雨却丝毫没有减小的意思。倒还有着几分惬意的意味,通往院落的地方,是几扇中式的玻璃镂空木门,透过模糊的玻璃望出去,外头白茫一片。
大高起身,缓步走过去,将几扇木门折叠全开。
院落的景致瞬间铺陈眼前,草地被雨水滋润得青翠欲滴,绿意盎然,偶有阵风拂过,院角的树木摇曳生姿,枝叶轻舞,仿佛在雨中低语。
小宽恰在此刻出汤,茶香袅袅弥散开来。不愧是曼松,那股幽深悠然的底蕴如陈年老曲,轻融于雨声与风声之中,沁人心脾,暖入肺腑。
此刻,几人默然无语,却并不冷清。空气中流淌着一种极致的美好,温润如玉,美得让人心生涟漪,甚至隐隐想要落泪。
陆沐炎往那院子内看去,看着看着,看得不真切,甚至有些恍惚。
过了一阵儿,她眼神渐渐模糊,思绪飘远,眸中水光渐起,低声道:“乘哥,真巧。第一次来你的茶馆,也是雨天,院里的草地也是这般翠绿。”
“草地仍青葱,但我的一切都变了。”
说完,她端起桌上的茶盏,浅呷一口,但端着杯子的手,微微在抖。
那个时候,大高师兄也做了这样的豆角全宴。
那个时候,少挚还在,我的消息,从来都是秒回,令我心动缱绻。
那个时候,妈妈还在...回家后,我第一次有想要和她和解的念头,想要好好相处的念头。
她这么想着,一头浓墨般的素发随意散着,垂着头,眸内晦暗,盯着指尖看。
那指尖,微微发麻,有一股丝丝的痛感。从心脏处,持续不断地往指尖蓄力,疼的越来越重,越来越麻。
许是怕旁人察觉,她迅速抓起桌上的矿泉水,咕嘟咕嘟猛灌了几口,试图压下那股汹涌的情绪。
她面上虽无波澜,但这异于常人的举动,还是落在了长乘与迟慕声的眼中。
迟慕声挠了挠头,轻咳一声,坐在陆沐炎的身旁,用手臂碰了碰她,试图打破沉默:“哎,胖丫,你猜猜,肙流给我的物件是什么?”
话题转得突兀,陆沐炎微愣,手中的水瓶一顿,放下后歪头看他:“嗯?”
迟慕声也歪过头看她,眸内笑意漪漪:“你猜猜嘛。”
陆沐炎别过头,看向院子,不以为然地说:“给个方向啊。”
他伸出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食指单立,比了个一,含笑道:“就是——肙流,要一个能代表肙流的东西。”
闻言,她道:“哦,这成么?”
迟慕声:“……”
他就这么看着,看着陆沐炎,手掌中心的那个…….
矿泉水瓶盖…...
她随意地捏着瓶盖,嘴角勾着一抹玩味,悠然道:“在我心里,肙流,用这玩意就能代表。”
迟慕声眨眼看着她,又看了看她手中的瓶盖,再看向她,不解,实在是不解。
眸中的那抹难以置信甚是明显,眉头拧的也甚是发紧,他咽了咽嗓子:“为、为什么啊...?”
“垃圾,卖了一毛都不到,都不够出租车师傅起步挂个二档。”
说完,她随手将瓶盖丢进垃圾桶,端起茶盏,优雅地轻呷了一口。
“啊,啊哈哈......”
迟慕声笑完,没说别的。
他只是清了清嗓子,又眨了眨眼,不知道面上该摆个什么表情,愣坐。
许是因为迟慕声突然转移了她的注意力,陆沐炎像是想到了什么,歪过头,看向他,语气忽而认真:“黄毛,以后不要漏出那种表情了哦。”
迟慕声一怔,眸内不解,歪头应她:“嗯?”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眼底的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掩饰,说得严肃:“那样的表情,我十八年来,都是那样的表情。我再也不愿那样,也不愿你那样。”
这句话,是说给迟慕声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乘哥说了,自我踏进这个村后,人世间的那些就与我无关了...
所以妈妈,妈妈,我不愿再像以前那样活...
少挚,少挚,我也不想…总是等待了。
陆沐炎说完这话,眸内认真,透着温柔,四目相对之间,迟慕声明白了。
是,是昨天在院落中的事情,是沐炎说一拳大法…自己露出来的那个脆弱而又完全无助的神情。
原来…沐炎这么上心吗?
刚刚一直低头,她那股没来由的悲伤,是因为想到了自己的某些过往,所以想着要怎么安慰我吗...?
院落的骤雨,混合着烈风,汹涌密集。
他看着她,眸内温柔徐徐酝酿,眼神深情款款,如外面的狂风一般,毫不掩饰,侵略无疑。
那抹心底一直想要掩盖的阴霾,在这一瞬,被挥之散尽…...
迟慕声看着她,斟字酌句,眸内深邃,温声道:“好,不会了,我们拉钩。”
她眉眼弯弯,笑的清明爽快,伸出手,轻声道:“嗯。”
于是,两人小指轻勾,达成了某种协议、或是约定、也可能是...至死不渝的信念。
好了,仪式交接完毕了,话也说完了,一时之间的沉默是有的。
但在长乘这儿,尤为明显:“……”
…...
坐不住了,这股酸味儿,我是没法呆了。
长乘起身,作势要往楼上走去,轻咳一声:“咳,我还有事儿,我先上去了,你们休息一会儿,待会儿慕声跟我们讨论一下练功的感受。”
说完,也没等几人应声,长乘直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