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头,乾禇不知不觉间已来到了白日窗边见到的碧湖边,他站在一颗柳树下,玉盘般的月亮刚刚好挂在柳树的枝头,皎洁的月光下,白日里的湖光山色在夜晚看来别有一番滋味,四下里一片寂静,透着夜色里独有的静寂之美。
乾禇静静感受着夜色的静谧,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副画面:一少年着白衣,面带笑意,眼中闪着喜悦的光芒,正是他年少时的模样,他身旁站着一个人正同他讲话,那人的面貌身形都像是隐藏在一团迷雾中模糊不清,只能确定是和他年纪相仿的一名少年,那天正值月夕,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他和身旁那名看不清面容的少年手中拿着几块月饼走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街上人潮汹涌,人们的脸上都带着节日的喜庆,|月夕这晚是没有宵禁的,也就是说可以想玩多久玩多久|不多时,他和那名少年走到了一处湖边的垂柳下,他突然抱住了那名少年,似乎说了什么话,笑得很是开心,接下来那画面却变得越来越模糊直至消失不见……
乾禇一直如同一个旁观者般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待画面切断后,他怔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他早已遗忘的为人时的记忆,他以为过去了很久,现实中却只过去了短短几分钟,那个少年是谁?原来自己也有笑得如此开心的时候么?乾禇压下心底的疑问,望了眼天上与记忆中相似的月,想要就此离去,这时,湖面上突然驶来一艘画舫,那画舫通体朱红,舫身长三丈,高一丈,两边各挂着一串红灯笼,在这暗沉的夜里显得格外亮眼。
一蓝衣人伫立在舫前,灯笼的亮光将他照得一清二楚,他看起来约莫二十岁左右,面如冠玉,头戴发冠,腰挂玉佩,手握玉笛,整个人透着一种王公贵族的华丽气质,任谁看到都忍不住赞叹一句“好一个翩翩佳公子”。但吸引乾禇注意此人的不是他的容貌气质,而是他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魔气。乾禇打消了离开的念头,他准备弄清楚这蓝衣青年同魔族的关联,施了个隐身诀,他悄悄跟在了那艘画舫之后。
画舫不急不缓地行驶在湖面,似是真的只是一艘夜晚出来游玩赏景的普通船只,待到月上中天,画舫两侧灯笼的光已全部熄灭,整个舫身都融入了黑暗,突然画舫微微一震,像是在穿越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屏障,乾禇看出那是层结界,他紧贴着画舫的船尾,跟着画舫穿过了结界。
结界后的世界有些出乎乾禇的意料,那是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来来往往的似乎是人却又不是人,准确地来说应该是鬼,那些鬼大多都还保留着生前的面貌,他们在这些交错的道路上穿梭着,时不时打量着乾禇,乾禇身戴斗笠的打扮在这里显得很是稀奇。乾禇不知自己是如何暴露的,那艘画舫在穿过结界后就不知所踪,他的隐身术在穿过结界后也失去了作用,他跟丢了。
这时,那些鬼魂突然纷纷骚动起来,“那个人来了,那个人来了,快,快走!”顷刻之间,刚刚还鬼潮涌动的街道已没了一只鬼影,只剩乾禇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只见前方街道前出现了一名身着蓝衣的青年,正是乾禇在画舫上见到的那位翩翩佳公子。
那蓝衣青年在乾禇身前不远处站定:“阁下跟了在下这么久,不知所谓何事?”“你和魔族是什么关系?”乾禇直接开口问道,没有任何的客套,“在下不知阁下指的是什么。”蓝衣青年看上去没有为乾禇不客气的话语生气,但也没有回答乾禇的问题,“既然你不说,那我就打到你说为止。”乾禇心知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能问出答案,看来还是要打一场才行,念及于此,他也不再同蓝衣青年废话,直接上手就是一剑,直往蓝衣青年的要害部位刺去。
“阁下的火气未免也太大了点,”蓝衣青年侧身避开乾禇那一剑,转身反手挥刀反击,面对乾禇说打就打的举动他语气也不免冷了下来,“不过找我,那可找错了立威的对象。”“废话真多。”面对蓝衣青年冷冷的语调,乾禇知道他把自己当做人界那些名门正派的人了,他也懒得争辩,淡淡说了句便不再开口,不过这句话的嘲讽【挑衅】意味十足,那蓝衣青年面上失去了平静,像是终于被挑起了火气,他也不再说话,认真和乾禇打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蓝衣青年还真有两把刷子,乾禇好久没能遇到和自己打成平手的对手了,虽然他隐藏了属于魔族的那部分力量,但这也有他自身实力的七成,二人打来打去,身法施展起来只看得到一片刀光剑影,根本瞧不见人影,“很好,很久没有人能和我打到这个程度了,”蓝衣青年冷冷地笑了起来,“我很久没有施展过那一招了,能死在这一招下也算是你的荣幸了。”乾禇没有说话,斗笠下的脸色微微发白,打了这么久,力量的消耗也是很大的,他也有些累了,既然那蓝衣青年要一招决胜负,他也乐得轻松一些。
“烈火焚天一刀绝!”蓝衣青年身上的魔气变得浓郁了许多,他改单手为双手握住了刀柄,在他喊出那一声口诀后,原本雪亮的刀身上燃起了血红色的火焰,他整个人周身也被血红的光芒所覆盖,见状乾禇扯下了斗笠,他手中的斗笠变为了一把雪白色的冰剑,水克火,那么水变异的冰对火的克制效果自然会更强,正要施展出最终绝招的乾禇却发现蓝衣青年身周血红的光芒突然消失了,而那燃着血红火焰的刀也被他收起,看那架势不像是要是决战反倒像是要停战一般。
“怎么不打了?怕了?”乾禇有些纳闷,他停了手,嘴上却不客气,想要激起蓝衣青年的斗志,“不打了,刚刚那都是场误会,阁下不公子,要早知道是公子想要知道在下和魔族的关系,在下定会如实相告。”那蓝衣青年像是换了个人一般,神情温和,语气轻柔的对乾禇说道,乾禇心里憋了口气不上不下的,他有些不爽的收起了由斗笠变化而成的冰剑,对蓝衣青年没好气道:“说,你和魔族到底是什么关系?”“算是合作关系,”蓝衣青年如他所说一般老实的回答了乾禇提出的问题,“合作关系?”乾禇对这模棱两可的回答并不满意,“只是这样?”“嗯嗯,只不过是有些私下的交易罢了,没太多其它的接触。”蓝衣青年补充道,“和魔族交易就相当于与虎谋皮,你以后最好别再这样做。”乾禇告诫着蓝衣青年,“公子这是在关心在下么,在下好开心。”蓝衣青年闻言非但没有对乾禇的不满,反而一脸笑容,神色温柔地注视着乾禇。
乾禇感觉蓝衣青年对他的态度太不对劲了,不会是刚刚打斗的时候伤到了头吧?他在心里泛起了嘀咕,“既然公子不喜,那在下以后也不会再与魔族做交易,”蓝衣青年神情柔和地望着乾褚,“还不知公子名讳,在下姓蓝,名之衍,字寺,公子可叫在下之衍。”乾禇想着完了,这人貌似脑子真坏了的时候他面上仍保持着一贯的淡漠,轻声说出自己的化名:“楚幹。”“想来有很多人称公子楚兄,不知在下可否称公子为幹兄?”蓝之衍语含期待地问乾禇,“你随意。”乾禇已经无话可说了,没有打完那场架他很不爽,如果不是有话要问蓝之衍,他早就转身走人了,“幹兄,”蓝之衍称呼着乾禇,“幹兄,不如让在下尽尽地主之谊,带你领略这里的风光。”“
这里是鬼界么?”乾禇有点好奇,“不,这里还是属于人界,是人界的一部分,”蓝之衍告知了乾禇事实,“那些鬼都是死前还有执念未了的人,他们或是随着时间慢慢消散在这世间,或是忘记自己死前的执念投胎转世。”“就没有执念已了的么?”乾禇疑惑的问,“没有,至少据我所知没有。”蓝之衍摇了摇头,“是啊,执念要是那么容易了结也不叫执念了。”乾禇感慨道,突然他心中一阵悸动,这种感觉是……“多谢寺兄的讲解,在下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未完成,不能再在此久留,日后有空再聚,告辞。”乾禇略带急切的对蓝之衍说道,说完,还不待蓝之衍挽留,他整个人就消失在蓝之衍面前,“楚幹……”蓝之衍看着乾禇消失前站着的位置出神,他低落的叫了声乾禇的假名字,伸出手抚摸着虚无的空处,像是抚摸着乾禇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