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还在那儿装穷的江大夫妇, 自然不像他们说的那样缺钱, 早前分家时他们就是拿的最多的, 前年招弟出嫁又有一笔聘金,算上从江婶这边坑骗种了的两亩水田, 算起来没有三十都有二十几。
这些年来他们就是只进不出的,加上送盼弟去镇上给人家做活,五年十两银子,江大夫妇手中便有了不小的一笔钱。
明杰去镇上私塾一年要十四五两银子, 原本打算今年送过去,不知他们如何打算的又给推迟了一年,银子在手中便就萌生了钱生钱的念头。
乡下这儿如何营生,多养些牲口拉去镇上卖, 大都没念过书,也没什么好的赚钱法子,有了便攒着,大家都这样。
江大海平日里常去镇上讨些零散小活做,也就是一个月前,他到镇上见了个自己女婿那边的人,叫汉山,看到此人的变化后江大海十分惊讶, 前几年还落魄非常的人, 这会儿摇身一变就成了有钱人, 吃的穿的要好, 出手也阔绰, 说起来时谈及是在外头发了财赚了钱,江大海这就记到心里了。
但那时他还谨慎的很,任凭对方说的天花乱坠,他都没应下,直到几天后女儿女婿回来,小夫妻俩先心动了,想问爹娘借钱,让那叫汉山的帮他们赚钱。
“爹,借十两银子,一月就给四钱银子呢!”
就是这句话让夫妻俩心动了,十两银子一个月就给四钱,借出去一年不得有五两,那要是借出去三十两岂不一年坐着就有十四五两!
于是江大海给了女婿十两银子,想借出一个月先试试。
半个月后大铁给他送来了二钱银子。
人的贪念是无止境的,在看到实打实的银钱后,江大海跑了一趟镇上,这回是被汉山给说服了,有拼凑出了二十两银子给他,得知多放利钱越高,田氏就把心思动到了别人身上。
这才有了前段时间田氏“好客”请人去吃酒的事。
当时去江家吃酒的人不少,最终被夫妻俩说服的只有两户,拼凑出了十两银子给他们,江大海都送去了镇上。
江大海不笨,比起村里很多人来说,他算是聪明的,他也知道这放印子的事儿有风险,可止不住利钱多,他都打算好了,借三个月收一次本钱,最多放个一年,明年送了儿子去私塾,就把钱都攒下。
可谁能想,只拿了两次利钱人就跑了。
被说服的两户中,赵婆子拿出了六两。
赵婆子有俩儿子,长子还打着老光棍,小儿子又到了说亲的年纪,这半年里赵婆子都在操心这事儿。
可赵家穷啊,赵家老头子多年前摔断了腿留了疾,到现在为止干活都不利索,家里几间屋子多年来又都没有翻新,日子过的紧巴巴,还有个光棍大哥没找落,姑娘不乐意嫁进来。
要强了一辈子的赵婆子临了这难题时遇上江家夫妻俩,实在是太想给儿子解决终身大事,也就差着这点聘金,于是在田氏的再三保证下,赵婆子把攒下的这点钱拿了出来。
可莫说拿利钱修房子了,现在连给小儿子娶媳妇用的聘金都没了,赵婆子知道这事儿时险些疯了,追到了江家开始要说法,这会儿又把田氏生生从家里逼出来,一路骂到这儿,骂的全村上下都知道了这事。
“你要不把银子还给我,我就去你家坐着,吃你家的住你家的,这是要我的命啊,我怎么就这么命苦。”骂了一通后,赵婆子坐在地上开始哭喊,“我十六岁嫁到福田村,二十岁老头子的腿就断了,这些年我拉扯两个孩子,好不容易攒下点钱,都叫你们没良心的骗走了,我这心窝子啊,你们这是要我们赵家的命啊。”
赵婆子捶胸哭着,远处田氏躲着不敢过来,整个人狼狈至极。
周围人越来越多,事情闹到了里正那边,一刻钟后,人就都被叫到了里正家,阿喜准备回家去,后头有人叫住了她,想叫她一块儿去里正家看热闹。
阿喜笑着婉拒,她不用跟去这结果也猜得到,村子里不是镇上,镇上那些人是真要不到说法的,可在这儿,抬头不见低头钱的,即便都是受害者,江大家也得把那十两银子赔给人家,要不然他们日子都不好过。
到了傍晚,阿喜在院子里收拾花圃时,周氏过来了。
“二嫂。”阿喜将种子搁在一旁,请她进屋,坐在门槛上的茉莉乖巧喊了声二伯娘,低头玩阿喜给她做的小竹棍。
“铺子的事大川和我说了,那边的事你听说了没?”
阿喜点点头,上午里正家那边去过后,中午赵婆子就要到了六两银子,至于还有一家的四两没听人说起,大约是还不出。
周氏的脸色一瞬有些冷:“那六两银子是你二哥出的。”
阿喜一愣,二哥给的。
“你开铺子的事别叫他们知道,不然能上你铺子前闹去。”
阿喜看了她一会儿:“多谢二嫂提醒,我会注意的。”
“大川和他是亲兄弟,你不一样。”周氏说完后顿了顿,大约是觉得话不能这么说,“总之你小心些。”
周氏没有多留,说完后就匆匆走了,她脸色也不好,大约还在为拿出去的那六两银子烦心,就如她说的,老大家和老二家是亲兄弟,一个娘生的,其中有些东西扯不清也说不明白的。
阿喜将花圃内的种子都种下,转头看茉莉,她蹲在屋檐下,之前阿喜教她认数用的小竹棍被她捏在手中,一会儿放左边一会儿放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