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喜把沈津阳踩伤了……
确切的说, 是加重了沈津阳的伤势。
屋门口, 看着刘郎中替沈津阳料理脚上的伤, 阿喜的心情很复杂。
既是有些内疚,心中又夹着恼意。
沈津阳的脚伤是在当日进山捉拿强盗时受的, 大雪天,山中积雪过厚,几位弟兄落了陷阱受了伤,当时情况也有些险, 沈津阳及时将人拉回来没被藏在雪堆里的弓弩射到,自己却踩了雪堆下的陷阱,小腿被夹伤,伤的最厉害的部分是从底下刺透的脚板。
阿喜之前只知道他伤了脚, 却不清楚伤在那部分,刚刚在杂间里她那一踩,将他才结痂的伤口又踩裂了。
“这是踩着钉铁之物了?”刘郎中给沈津阳上了药,看伤口周围红肿,隐隐有发炎的迹象,“我给你开几贴药你服着,还有这药粉,两日涂一回, 就涂红肿的地方。”
“做粗活的, 不小心踩着了。”沈津阳两句话将伤势揭过。
本着医者父母心, 刘郎中还是交代了几句:“天冷伤口更不易愈合, 这几日脚上还是穿的暖和些, 尽量不要下地走动了,眼看着雪将要化,得湿上一阵子,屋里摆个炭盆子去去湿。”
沈津阳嗯了声,转头看阿喜,眼底还透着戏谑。
阿喜:“……”
阿喜是当家主母没错,可她自小就怕这些蛇虫鼠蚁,来到这儿后也不是没见过老鼠,下地时山头上还有老鼠窜呢,家里偶尔也会钻出几只来,可她没遇到过成群出来的,还往自己脚上爬。
当时么。
她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哪能不怕。
正好他还抓了她的手,那会儿脚踩了个老鼠,只听吱的一声,阿喜心更慌,这就踩到了他的脚上。
当下沈津阳也没露出痛苦来,只闷哼了下,她那会儿注意力全然在脚下窜不完的老鼠,等到它们齐齐冲出门去后,她才意识到两个人靠的太近了。
近到能够看清他眼中的自己,他脸上挥散不去的促狭笑意,还有来自他的压迫感。
那一刻,他要搂了她还是将她往后逼,阿喜都是不得退避的,但他这会儿倒是不无赖了,只道了句:“在山寨上那么镇定,我当你是不怕这些的。”
阿喜的呼吸有些紧促,正要叫他放手,耳畔“吱”一声,后边儿又窜出一只老鼠,落了单慢悠悠朝门口跑去。
阿喜即刻又绷紧了身体。
沈津阳的语气却是轻松的很:“乡下这儿吃的多,老鼠也养的肥,严州往西有一处平脊之地,那里的老鼠瘦的跟蚂蚁一样,没几两肉。”
阿喜瞠了眼眸,沈津阳咧嘴笑,仿佛在说,剥了皮洗干净,那和猪肉也一样。
阿喜迅速的离了他,腿还有些软,往后看了看确认还有没有老鼠时,沈津阳一把将堆着的柴火挪开,呵,里面堆满了不知打哪儿叼来的破棉絮与干草,堆成了一个窝,窝上有数十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老鼠,全身通红,挤在一块儿。
沈津阳饶有兴趣:“你知不知道岭南那边有道菜叫蜜唧,用的就是这种刚出生没睁眼的幼鼠,喂以蜂蜜,摆在筵席之上,用筷子夹食,其叫声就是这道菜名字的来由。”
“……”阿喜蹲下身子捡豆子,不理他。
沈津阳走过来帮她捡,阿喜本欲拒绝,抬起头时,看到了他被血渗了的鞋面。
回了神,阿喜看刘郎中给他开完了药,到外头叫了丁志,随同刘郎中去他家抓药,这厢屋内,阿喜看他搁在炕上的脚,太阳穴是突突的跳。
末了她放下一句话回了厨房:“我去给你把吃的端来。”
沈津阳目送她出去,嘴角挂了浅笑。
她还真是半点都不愿欠别人的,之前他也受着伤,也就知道的头天给他送过一回,那还是冲着他应下给乔家兄妹重新立户这件事。
她对自己唯恐避之不及,肯定是不肯来的,可自己的伤因她那一脚又给崩了,她心里头怀着歉意,就想给他送吃的来弥补。
不多时阿喜就进来了,从篮子里拿出几个盘子,将两人饭量的碗摆在他面前,然后是刚烧的两个菜。
沈津阳看了眼:“不是还有羊肉。”他可记得她去杂间前,厨房锅里炖着羊肉。
阿喜将筷子摆上:“那是发物,你别吃了。”
沈津阳抬起头,阿喜正垂头将盖着的布放回篮子,额前一缕头发垂下来,在脸颊轻轻蹭着,挠的人很想伸手将它拨回去。
沈津阳想起了杂间中,她靠自己最近时,他那会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什么花香,从她脖颈间轻轻萦绕。
再靠近一些,或许能闻的更清楚呢,沈津阳小的时候身边丫鬟婆子众多,身上都喜欢抹些香粉之物,就是他那长姐,平日里也喜爱这些,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后来去了军中,都是一群糙老爷们,待的久了偶尔回家去,他反而不太能闻得。
而她身上这香味,他觉得挺好闻。
思及时,阿喜忽然抬起头,沈津阳默默笑着,笑的她太阳穴突突跳的更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