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没什么好担心的吧。」被认为应该是最惶惶不安的远山金太郎一反常态,悠哉轻松的样子。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所有人面面相觑。
「继续比毽子球,大家觉得如何?」
「好主意。」小春拍拍手掌,鼓励大家振奋起来。「目前也只能这么做了吧。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嘛!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小春,你能不能不要用拔尖的『少女音』讲那句话……」
待走出众人视野之外后,白石才放开黑河的手。
男方举起双臂环抱在胸前,绷着脸不发一语。女方自始至终都不敢正眼同对方迎视,双手摆在腰后交叉着,手指在发丝间流连忘返,身体重心轮流在两脚之间交换,一副听从发落的认命样。
「……说吧。」白石放慢语调,一字一句缓缓说出:「妳为什么要故意输给我?」
黑河脸偏向一边、扁着嘴巴没答腔,白石也没急着催促她。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了片刻。寒冷的空气中夹杂着几丝燠热感。
男方叹了一口气。「不愿意老实招出来吗?」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为什么……」
「妳是因为同情我、觉得我打不过妳,所以才要故意输掉?」
「不、不是同情……啦……」黑河迅速抬起头,表情呈现出些许慌乱之色。
「那是为什么?」见她这副内疚至极的模样,白石心里也不怎么气了。虽然确实觉得不高兴,但是还没到气急败坏的地步。他从来不会真正对黑河发怒,除非她做了会让他真正生气的事情。「因为我『身分特殊』?」男方意有所指地补充。
「呃、不完全是……」黑河守又低下了头,继续让身体重心在两只脚上轮流交换,姿态扭捏。「是因、因为……」
「因为什么?」
「你、你是部长,要是你在大家面前输掉、而且还输得很凄惨的话……」由于理亏之故,她的声音愈来愈低。「这样,不是就会很丢脸吗?」
……不希望你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出糗。
她最喜欢欣赏他在球场上挥汗奔跑、认真打球的样子,努力拼命过后品尝到胜利的甘美果实;不想见到他输掉后浮现出落寞的表情。那比她自己惨败更感到难过和不舍。
「是吗?妳就这么确定我会输给妳?」白石挑高一边眉毛。「而且还会『输得很凄惨』?」
「难道不是这样吗?」黑河守想也没想、直接反问回去。一回完话,她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快人快语,更一声都不敢吭、噤若寒蝉。
……似乎也是如此。果然很像她替他着想的思考模式。
「就只有担心我会丢脸而已吗?不是因为我比妳弱很多所以才同情我?」
女方表情一怔,摇头摇得剧烈。「不是那样,我怎么可能会同情你。」
正确来说,是她绝对不可能会喜欢一个需要被她同情的家伙。
「而且你——一点都不弱。」
基本上,光是有能耐吃下她、还有办法应付得游刃有余,就绝对不会是一名弱者。起码,在心理方面绝对不弱。
「可是,妳那种想法,不也能算是同情的一种吗?」白石故意用揶揄的口气回答。然而满心只顾虑对方情绪的黑河守完全没听出来。
「对……不起……我……不是那样……」她双手相互交握,愈握愈紧;力道强得使指尖微微泛白;脸色也愈来愈发白、愈来愈愧疚,斗大的汗珠一滴接着一滴滑下脸颊。黑河守没什么害怕的东西,少数之一就是面前的白石藏之介。害怕的点则是担心会触怒对方或是惹他伤心难过,所以她对他可说是百依百顺、唯命是从,像只被驯养过度的忠犬。尽管有很多时候她依然会神经接错线、作出违逆的行径。
男方无奈地沉沉叹息。他自认脾气是圣人等级的良好、这也是众所公认的事实,却不知怎地总还是会让女方战战兢兢的。有时候,只要他老兄稍微蹙个眉咳点嗽,她就会不小心反应过度、诚惶诚恐、开始频频道歉,只差没行个特大号的跪拜礼。根据认识她的三船夫妻和船越老人、旧书店老人表示,黑河守每当面对循规蹈矩的善良好人时,就会是这副戒慎恐惧的神经质模样,而且还会不知所措;久了肯定会精神疲乏,所以她才总是和这类人物保持距离。因此她和「老友」们相处的模式才会动辄吐槽气氛火爆;对黑河来说,这才是最自然轻松的互动。
不过,他总不可能对喜欢的她用那种粗暴的方式沟通;她也不可能用无礼的态度对他。只能等她更适应身边随时有个伴的情境。白石喜欢黑河守尊敬他、尊重他的心情,但是不希望她在他身旁时就紧张兮兮又绑手绑脚,当不了自己、放不开自己。
「算了、这次就先让妳欠着吧。」白石拉开她紧握住的两只手,分别握在一掌中。「哪天我们自己单独出来比赛。那样的话,即使我输了、就算输得一塌糊涂也不怕会丢脸。」
黑河抬起脸、正面直视着对方,表情十分哀怨。
「到时候,妳可别再放水啦。重点是,输给妳一点都不丢脸啊。」白石伸出指腹,拭去她额头与脸上的汗水、拂过左眼下方那道小小的伤疤。「这已经算是我们大家心中某种不成文的共识了。和妳一起打毽子球,还可以训练神经反射的速度呢。」
「什、什么啊?还训练神经反射……」
「是真的啊。」白石轻轻撩起黑河守的几缕青丝,「而且,我最喜欢的就是妳抬头挺胸、自信满满的样子,还有追着球跑时长发纷飞的风景……所以尽管放马过来,我也会以全力应战的。」
直到男方重新展露笑颜,女方才跟着微笑;笑容中带着几分羞涩。
就在这情势破冰的同一刻,两人身旁冷不妨响起稚嫩的孩童嗓音。
「河童阿姨——」
财前辉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母亲身边跑离,偷偷跟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