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还是不要像那样比较好。
真麻烦……不想了。
她干脆地放弃「使用大脑」这项工作,将黑壳银纹手机和黑猫钥匙圈都摆在枕头旁边,然后抓住被单、拉起、往自己身上和头上盖下来,整个人闷得密密实实。
×
当天晚上,黑河守做了一个梦
梦里,小时候经常抱在怀里的娃娃哭个不停。
那是一个破旧褪色的女儿节玩偶,是母亲送给她的;为了陪伴当独自一个人时、孤单寂寞的她。
娃娃有一头漆黑笔直的长发,被涂上红晕的白皙双颊、小嘴红润,身穿鲜红色和服。
宛如从动脉中流出——新鲜血液一般的红色。
明明就该是褪了色的东西,记忆却异常鲜明。
模糊的印象中,母亲总是称赞她脸蛋圆圆、肌肤粉嫩白里透红,长得和日本娃娃一样可爱,而且眼形漂亮、瞳孔黑得艳丽,长大后一定是个美女——「不愧是爸爸和妈妈的女儿」,母亲每次都这么说。
每当母亲将她抱在怀里的时候,她就会觉得自己像母亲的小娃娃
黑河已经遗忘了被母亲拥抱的感觉。虽然和大婶们的关系都还算融洽,但毕竟不是亲生母亲。
人偶脸上的大眼睛宛如两窝黑洞,流出了两行潺潺液体。
伸手一摸,再凑到眼前细瞧。
一股熟悉的腥味立即窜入鼻腔。
留出眼眶的液体不是泪水,是血。
分明是在梦里,但无论是视觉、嗅觉、听觉或者触觉,都清晰到不能再清晰;恍若现实。
她感觉得出来,娃娃非常悲伤。
救……
妳在说什么?妳想说什么?
『救……我……』
娃娃的嘴巴没动,声音是直接传进她的大脑。
求救的声音
『小守,帮帮妈妈……』、『黑河君,救我——』、「老师、救我……』
女人和少女的脸在记忆里相继出现。
三种不同的时空、三种不同的身份和角色,却都经历过相同的体验。
似乎总是会有什么人对她释放出求救讯号。
娃娃的眼睛一直流出血。求救的呼叫声一直在耳边回响。
救……我……
黑河守慢慢掀开眼皮,映入眼中的第一样东西是天花板。
她在睡前拉起了窗帘,室内还暗得不见五指。天还没亮。
这两三天以来,她一直反复做着相同的梦。
在木下家时也一样,不过她并没特别放在心上。那段短短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事情,搞得她焦头烂额,没空深入思考梦境的含义。
流着血泪的娃娃,呼救的声音。不确定那声音是男或是女。
她猜测娃娃应该只是个符号,指涉什么东西或者谁的标志。梦里的一切都是浮动不固定的、能随时相互置换的。而且在梦里看见的东西,并不一定就是那件东西;看似只有一件的东西,可能同时融合了其它形象或要素,颠三倒四、扑朔迷离;也有可能是同一件东西拆散成了许多元素。以当今的医学技术而言,还无法解释这种现象。并且大概永远都解释不了。
最新的相关研究显示,「梦」应该只是脑干中的桥脑部位释放出电子讯号产生神经脉冲、所造成的声音影像罢了。而且,更有人指称梦的外显影像都是毫无意义的;真正能剖析心灵和思想的部分潜伏在那些声音和影像底下。
自己做的梦当然很难自己分析。不过黑河自己认为,梦里的娃娃不可能是没生命的物品,一定是某种活着的生物。难道会是精灵或付丧神吗?那些东西能算是「活着」吗?她不觉得自己的能力有强到让那些非人的万物之灵找上自己的程度;况且,一旦有「恶意」欺近,这个从小贴身携带到大的黑底白字的护身符就会为她抵御危险。
然而,她又不认为是「人」以外的动物。
娃娃是谁?是谁在对她求救?
那是什么人?和她有什么关系?
真的是人吗?
「真奇怪……怎么搞的……」
黑河试着在心中发问,但是没获得解答。说不定那个木乃伊老头也正在睡觉。
她索性闭上眼睛、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
但是,只要一稍微进入睡眠状态,脸上挂着两行血泪的娃娃就会出现。
一直喊着「救我」。
……到底是怎么样?烦死人了。
黑河守睁大一双布满血丝并且凶恶至极的眼神死命瞪住天花板。无辜的天花板被瞪得冷汗直流。
由于本身的灵异体质之故,影响她经常会做一些别有深意的梦。但大部分时候,梦境的意涵都「太有深意」了;除非是浅显易懂能理解的内容,否则她向来就不予理睬。只能不理睬,因为就算想破了头也毫无用处。
即使开口问了,娃娃还是没回答。黑河不确定自己是否有问出口,又或者是没听见娃娃的回应。话说回来,梦里的一切本来就都是杂乱无序的。
难不成……是她认识的什么人遇到了什么危险,正在求救?
会有这种可能吗?
脑中开始一个个浮现出所有她接触过、知道名字和长相的人的脸孔。
特别是轮到某保健控部长时,黑河守就再也躺不住了。
她也不管天色还朦胧着、就立刻起身换装——随意梳洗几下,将长发在脑后扎成一束,戴上一双墨色调整型连指护腕、穿好黑色夹克,习惯性地将铅条绑在脚踝上,然后把黑壳银纹手机和黑猫钥匙圈都塞进背包、拿起,包含龙崎堇给的地图。
她走出了房门,经过走廊抵达玄关,再套上自己的运动鞋。
黑河守完全没考虑到进出房子这种问题,虽然这里不是她所熟悉的地方。她直接步出龙崎家大门,朝街道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