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兄……”墨云瑕双膝一曲跪在了床边,捂住脸失声痛苦,蚀骨冰入骨没有人能够化掉,更不能立刻为伤者疗伤,否则蚀骨冰会在那人的骨头里催发出刀砍剑刺的威力,身为乱花弟子的一员,身为勒缈云的师姐,她没有挺身而出以身代罚,甚至眼睁睁看着蚀骨冰一颗颗的钉入扶挽音的骨头,永世存在他身体里。
这种无能为力的煎熬比让她立即去死还要痛苦,但她没有选择。
“自居正道,却立这种比邪道还不如的规矩,你们既然做了,就不要在此哭哭啼啼,哭够了便走吧。”凤倾泠扶起扶挽音靠在自己身上,从袖里拿出一个瓶子,墨云瑕抬头恰巧看到她要喂药,当下狠狠将瓶子拍在地上,面目狰狞吼道:“你还想干嘛?你想害死二师兄吗?为什么你要来管乱花山庄的事?你知不知道你把二师兄害的有多惨?蚀骨冰入骨无药可医,也没有任何办法能够化解,若强行取出人会因此流血不止!若运功疗伤就会催发蚀骨冰在体内的力量!幽冥半隐!我以乱花山庄警告你,如果二师兄有何差错我们绝对饶不了你!”
直到扶挽音被墨云瑕带走,凤倾泠依然呆呆坐在床边,不可思议的对着染满鲜血的双手,痴痴的望着一床血渍,触手可及的余温在指尖下点点逝去,一如心里的某个缺口,被冰凉填满,就连内伤翻涌都感觉不到。
一时之间,她甚至都不确定方才这张床可曾躺过他?
也不知道就这么过了有多久,她独自坐在慕隐殿内失神,听到虚浮的脚步声才抬眸看去,视线里的扶挽音浅浅笑着,发丝尽散身后,墨色华缎长长拖在地上,蓝玲珑照亮了这张惨白却惊艳的玉容,叫人屏住呼吸,只怕一碰即碎。
凤倾泠一动不动,扶挽音眼含笑意靠在门边,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慵懒,他道:“十一少若知晓在下将他的床弄脏,届时恐会来找在下的麻烦。”
还愿意留下来吗?凤倾泠怔了一怔,随即走上前一声不吭的挽住了他的腰,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一步步慢慢的走上曼珠沙华道,本想随便进一间宫殿让他休息,哪料幽冥宫太大,一眼望到尽头都不见一间房,他走的很辛苦,一路血洒不停,她看似很平静,却突然将他打横抱起。
扶挽音只觉身子一轻,随即鼻尖触碰到了凤倾泠的颈脖,苍白的脸颊顿时出现了一缕红晕,不由偏了脸手脚僵硬,没想到还有这一天。
凤倾泠走的沉稳,然而步伐生风可见速度,血一滴滴砸下曼珠沙华道,微风吹来,风光温柔,此间宁静。
若干年后再回想,或许两人之间的其中一个,在这一瞬间曾但愿这条道路没有终点。
进了凤隐殿,凤倾泠把他放在床上,直视他的双目:“对不起,我不知蚀骨冰入体不能疗伤。”
扶挽音半卧着,感觉喉咙口不再腥甜了才开口:“不知者无罪,只不过在下要叨扰凤姑娘几日,不知是否妥当?”
凤倾泠没有回答,反问:“为何要这么做?蚀骨冰是乱花山庄的物品,你不会不知道它的可怕。”
扶挽音淡淡一笑,身体保持着原来的位置不敢妄动一下,“换了七师妹,她无法承受。”
为了勒缈云?那必然是修炼邪术之事,凤倾泠蹙眉抿唇,扶挽音也沉默不语,说话对他而言太吃力,每呼吸一次都能清楚的感受到刺骨的疼,他不是不想休息,而是骨头透出来的痛每一秒都如刀刺,迫使他无法闭上眼睛。
他似睡似醒,一身上下弥漫着的死寂气息令凤倾泠无所适从,这种感觉好比一个人在你眼前慢慢的死去,而你无能为力。
是挫败,也是恐惧,但她不准备放弃,即使代价高昂。
“凤隐。”
门外响起泪朱砂的声音,凤倾泠下定决心,临走前拉了拉盖在他身上的被子,道:“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一下,晚些才会回来。”
“凤姑娘。”扶挽音抬了抬手,发现浑身无力便又放了下来,道:“今日计划一切如常,若有其余的事还请稍后处理,言水宫主已在三途河等候。”
凤倾泠停步转身,隐隐燃烧的怒火皆隐在清冷的眸底,她平静道:“若你过不了这一关,计划再完美也无用,我不知这一场婚礼于你而言是否急于一时,但你的性命却在这一刻。”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他竟还惦记着算计妖皇举行婚礼,好像躺在床上命不久矣的不是他似的,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皇帝不急太监?
“计划已开始,不能有一点纰漏一刻耽误,还请凤姑娘放心,蚀骨冰暂时要不了在下的命。”扶挽音淡淡看向她,才多说了一句话,血就已到喉咙口,顺着嘴角急流而下,染红了白色的床被。
即便是在性命攸关的时刻他仍没有改变要将她嫁给言水宫的决定,更不让这个计划稍稍延迟哪怕一天的时间,凤倾泠漠然无声,她很难接受自己在他的心目中只存在这个计划的利用价值,但在很久之前,她就知道自己左右不了他。
明明心知肚明,却还是无法不去在意,这便是人心的不甘和贪婪吧,凤倾泠自嘲失笑,“我嫁不嫁在你这个计划中起到多少关键用处?是否关系到你的性命?”
扶挽音无法开口说话,只一如既往的注视她,墨眸如漆黑的夜,将所有一切都掌控,好比凤倾泠此刻的感受,他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假如他否认了这个疑问,她还是会为了最初谈好的条件而顺从计划,但他忽然很想知道她得到了这个肯定之后,在这个计划中会有几分是为了他?
见他点头,凤倾泠的眼眸彻底黯淡无光,他为了乱花山庄为了他自己,为了铲除妖界,要牺牲她的名誉,尽管婚礼是假的,他的决定确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