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木是空的。
云若之真真切切地看到了这个事实。果然,燕妃并没有死,从一开始她就觉得奇怪,外人不了解奚清嶺,可是她知道,他不是那么个愚钝稚子,所以他没有理由做出那样不谨慎的事。
但她没想到的是,奚清嶺竟真的愿意为了燕妃承受流言耻笑,还有奚琮瑕的责罚。
而这件事,似乎也间接地告诉了云若之答案——燕妃和高齐的事,也许真的和他没有关系。
为了不让奚冰尘看出什么,她压抑着心中的急切,直到葬礼完成之后才借故赶回了江王府。
推开书斋的门,看到奚清嶺正有些笨拙地自己对着铜镜擦药。见到云若之进来,他怔了怔,将衣服笼了回去。
可那一瞬间,她还是看到了他肩胛下那一道道红色的伤痕。
“殿下为什么不让求安帮忙呢?”云若之走过去拿起了桌上的药瓶,“还是让臣妾来吧。”
但他却微微一闪,抓住了她的手,“不必了,我……不太习惯别人碰我。”
她这才想起,每一次他们睡觉,他都是背对着她,中间隔着很足够的距离不会让彼此碰到对方。
沉默了良久,她又再开了口。
“殿下,燕妃她——在哪里?”
奚清嶺闻言一愣,“你不是从墓地回来么?”
“正是因为臣妾看了这一场葬礼的戏,”她说,“所以才会如此问殿下。旁人不知便罢,可是臣妾知道殿下是什么样的人,你怎么可能会因为胡乱给燕妃进补而令她中毒身亡呢?”
他这时才意识到,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靠近她太多,也让她知道他太多——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难道说,我要告诉别人我是因为她不守妇道,所以有意结果了她么?”奚清嶺眉梢微挑,说地不以为意,“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我也没什么必要再瞒你。”
云若之看着他,却因为混乱而越发看不清,“那,她的尸首为什么不在棺中?”
他淡淡一笑,“你以为这样的女人,我会让她葬在我江王府的福地之中么?我未曾将她的灵位扔出祠堂,已是手下留情了。”
云若之没有说话,她已经不知道该对眼前这个看上去冷漠无情的男人说些什么,她只是在看了他半晌之后,笑了。
“你笑什么?”她的反应让他有些不安。
“若是我一时冲动相信了殿下的话也就罢了,”她看出他的口不对心,不免觉得心中酸涩,“可是一个会对自己的妻子说让她另寻良人的男子,会是一个因为自己的女人红杏出墙而下杀手的反复无常之辈,臣妾是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相信的。”
奚清嶺皱了皱眉,觉得这一瞬似乎连叹息的力气都没有了。
“云姬,”他笑笑,缓缓说道,“你知道么,你总会让我觉得无所置措。”
“那是因为殿下总想用谎言来与臣妾相处。”她说。
谎言么?奚清嶺扯了扯唇角,从一开始,他就未曾真实过吧。
“也好,我正要你帮我做件事。”他说着起身朝书柜走去,转动机关,打开了暗室的门。
云若之看着那突然出现的暗门,不禁一怔。
跟着奚清嶺走进去,她很快就发现了藏在暗室中的秘密——燕妃。
她躺在床上,嘴唇乌黑,眼睛也紧紧闭着。云若之走过去朝她伸出手,指尖刚一触到她的肌肤,就被那透骨的冰凉给震了回来。
人死了之后,就是这样的么……
“一会儿,你就以为我买药之名去东城门的济安医馆,然后我会让求安在医馆的后门接应你们,你将燕妃交给他就拿着药回来吧。”奚清嶺在决定对她坦白的一瞬间,也决定了这个方案。
“把燕妃交给求安?”云若之怔住,不明所以,“可是她……”
难道要带着个死人在街上到处走?他为什么不让她入土为安,反而要费这一番心思将她交给求安带走呢?
云若之的疑惑重重氤氲,再一看奚清嶺,只见他拿出了一支横笛,凑到唇边幽幽吹奏起来。
她知道他一定不会是突然来了兴致拨弄音律,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她转过头又朝燕妃看去——
那紧闭着的乌黑的唇间,渐渐有什么黑色的东西伸了出来。有些……像什么的触角。很快,那藏在燕妃口中的东西就爬了出来,露出了它的真身。
一只蝴蝶,黑色的蝴蝶。
云若之又再定了定神,没错,那的确是一直漆黑到发亮的蝴蝶,而它在钻出来之后也没有急着飞走,而是驻留在燕妃的唇上,幽幽扇动着翅膀。
直到,燕妃唇上的乌黑渐渐褪去,变到樱红。
奚清嶺停下了笛声的吹奏,走到燕妃身边,微微躬下身子将手背凑到了她的唇边。那只蝴蝶又跳到了他的指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