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了,”白傲翎看着衣衫被雨水渐渐浸湿的她,感到心口有些疼痛,“起来吧。”
他说着,伸手就要将她扶起来,另一只手上的伞微微倾斜了一些,雨水便将他的肩膀打湿了。
可她却猛地一用力将他推开,拒绝了他的手和雨伞。
“你回去吧。”言语间透出不可逾越的距离。
“若之……”
她又再闭上了眼睛,脸上的神情在告诉白傲翎,她并不想见到他。
奚冰尘也来了。
他来,是因为听说了云墨池以命换命的事,于是也来了灵堂悼念,看到了跪在雨里的她和伫立在一旁尴尬无措的白傲翎。
奚冰尘从舍缘手里拿过伞,朝她走了过去。
头顶上的雨丝好像又被什么东西遮住了。她抬起头,看到了奚冰尘那张温润美好的脸。
蓦地,便想起了云墨池。于是眼眶一热,几乎又要涌出泪来。
奚冰尘看了一会眼前这张湿漉漉的脸,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盖在了她的身上,然后伸手将她拉了起来。
起身的那一刻,他嗅到了她身上浓烈的香气,几乎让人迷醉。
他没有对她多说什么,只是将伞柄塞进了她的掌中,对她安慰般地淡淡笑了笑,然后便旋身去了。
白傲翎看着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却看不到空隙,看不到自己可以站立的地方,就好像——他只是个彻彻底底的局外人。
雨丝变成了雨点,不断地敲打着伞面,然后落在某个地方,也仅仅是零碎的水渍。
这一场丧事,更多的像是一种象征性的仪式,族人们只是需要一个冢来证明他们的族长的确已经仙去了。
而云若之也就浑浑噩噩地度过了这三天,衣冠冢的祭奠仪式结束之后,她很快就从云浩天那里得知了自己已经被奚琮瑕亲自下令重新召入了姮娥阁。
“现在所有的人都认为你是被云氏族长的神息所庇佑的人,”云浩天的身体刚刚好了一些,说起话的时候还有些虚弱,虽然云若之一直看着他,但他始终没有正眼瞧她一眼,“明日你就回宫吧。”
“父亲,”她忽然开了口,眼眶有些泛红,“孩儿这一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云浩天转身准备离开,“随你便吧。”
“父亲!”她回身叫住了他,“父亲不问孩儿为什么吗?”
他皱了皱眉,没有回答,也不想再多说什么。
云若之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涌起了一股酸涩。“因为,我恨你们。”
云浩天一怔,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于是回过身朝她看去。
但她只是含着泪水笑了笑,“就像父亲恨着孩儿,不想见我一样,我也恨着你们。这三天我忽然想清楚了,三哥的事,我们每一个人都逃不了责任。是我们害死他的。”
“四妹!”她的大哥呵斥道,“你怎么可以这样颠倒是非?要不是你如此任性,墨池他怎么可能会牺牲自己的性命救了你?事到如今你不思悔改,竟还要怨责父亲和我们,天下间哪里有你这样的道理?”
“哼,”她轻声一笑,“大哥说的没错,我是罪魁祸首。可我为什么会自尽,你们心里应该很清楚!我心中凄苦的时候,你们却在怀疑我的清白,我若不是感到绝望,又何苦做那样的傻事?你们难道不知道我打小便是怕疼的么?”
众人一时无言。
半晌,只听到云浩天颤抖着声音说道,“如此,你是要把责任都推给我们了?亏你还整天念叨着墨池,可你为他做过什么?你除了一而再再而三地拖累他,你还做过些什么!我早就说过不许你入宫,你却不听,如今你还要来跟我追根溯源,那我们倒是算算,这一切,是不是从你入宫开始的?是不是因为你的祸事累及了家族,连累了墨池!”
云若之狠狠咬着嘴唇,将唇角也咬出了血。
“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入宫我就会失去三哥,我就会失去云墨池啊!”她大声喊着,眼泪也就再也藏不住,“我是不是云家的女儿都好,可三哥是我的三哥。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们,你们每一个人。”
扔下了离家前的最后的话,云若之走了,带着满腔的恨意。
对别人,对自己。
她再度回到了皇宫,但这一次,她的心境已有了很大的不同。她再也无心去力争出位,只是想在众叛亲离的感觉中放纵自己,然后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官一样,了此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