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巳时,国君奚琮瑕的仪仗队抵达了天辰山。
而皇后殷月罗在安置妥当之后第一件事便是私下召见了萧雪遥。
“娘娘,”萧雪遥在得到恩许平身之后,又朝殷月罗近前了两步,微微俯下身子轻声道,“臣已经确认过了,她虽然没有明确回答,但想必那晚她的确是看见了。”
穿着一袭玄色绣金凤后袍的殷月罗,明眸微闪,透着冷艳莫测的气息。
“哦?”她侧过下颔,绾起的青丝闪过一缕冷光,“你把自己裹得那么严实,竟也能教她看见容貌?”
萧雪遥脸色一变,心里油然而生了几分恐惧,于是慌忙道,“臣也是以防万一,毕竟那晚的事情发生的太过巧合了。不过娘娘放心,那云若之是个聪明人,当时既然没有乱说话,以后也不会胡言乱语的。”
“本宫教了你多少次了?”殷月罗不急不慢地说道,“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靠得住的,你要知道你一直都是提着脑袋在走路的,一旦事情曝光,你和你姐姐都只有死路一条。”
“臣谨遵娘娘教诲。”萧雪遥不自禁咽了咽唾沫,虽然这已不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与死亡接近了,过了一会儿,她才又小心翼翼问道,“可是,娘娘不是打算将云若之收归己用的么?”
“青龙云氏之女,”殷月罗冷冷哼笑了一声,“想做本宫的人,识时务是基本,有价值是当然,但要驯服,才是根本。”言罢,她转问一旁侍奉的孙玉道,“派人去了吗?”
孙玉回说“已经去了”的话音才刚刚落下,门外便传来内官通报的声音。
——娘娘,云淑娥请来了。
殷月罗勾起唇角,那双美丽的眸子里就漾起了摄人心魄的光彩。
这是云若之第一次真正地看清殷月罗的脸。
之前的两次见面都是在极为紧张的时候,她连自己的安危都顾不过来,还要鼓起心力去应对奚琮瑕的皇威,所以一直也没有真正注意到这位后宫之主,妃嫔中间的传奇——皇后殷月罗。
抬起头看见她的第一眼,云若之就被她身上那股冷艳高贵的气息所震慑。她和宸妃最大的不同就是,一个是浓墨重彩的艳,一个则是冷淡深邃的艳。
而且在殷月罗的脸上,几乎看不到岁月的痕迹。
难怪最后坐上这后位的人会是她了。云若之在心里忖着,想起了自己听过的传言——
殷月罗,出云帝国开国以来第一个非出自四神族嫡脉的国后。传言中的她,阴冷莫测,但对奚琮瑕来说,却是他在自己的原配国后去世十年之后唯一愿意册立为后的女子。她拥有可以弹出这世上最美妙琴曲的一双柔荑,也正是因为从这双手里弹出来的那支飘渺若仙的乐曲,殷月罗才在自己已经身处冷宫的状态中成功得到了奚琮瑕的注意,改变了几乎已成定局的人生。
按照这样的传言,她也是第一个敢给国君吃闭门羹的皇后,欲擒故纵的手段在殷月罗的手里被玩弄到了极致。但云若之看着她的时候却在想,也许,这并非是她有多么擅长那样的手段,而是如此带刺的美丽是她与生俱来的让男人无法轻易舍弃的魅惑。
“这是用天辰山上才有的雪芽沏的茶,”殷月罗的脸上虽然漾着淡淡的笑意,却无法让人感到亲近,“尝尝吧。”
云若之心里很忐忑,本来无论尝什么都应当是味同嚼蜡的。但这盏雪芽香茗,实在太过神奇。她只是表意性地沾了一点点在唇上带入口中,但清透的香气还是瞬间弥漫开来。
“如何?”殷月罗笑问。
她忙放下茶盏,回道,“果真是上好的佳品,多谢娘娘赏赐。”
“那可要多尝尝,这东西也只能在这里才能尝到,”殷月罗幽幽说道,“雪芽一旦离开天辰山就会失去香气,也就失去了价值。”
顿了顿,她又再略含深意地瞥了云若之一眼,“一件东西无论再被人欣赏也好,一旦离开它所依赖的环境,离开庇佑,就会变得一文不名。就像这雪芽,纵然名贵又如何?离开天辰山,它与枯草无异。”
云若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殷月罗这是,在把她自己比喻成天辰山,而云若之,就是这小小的雪芽。
“哦,对了,”殷月罗忽然笑笑,“陛下也爱品这雪芽,不过这东西性寒,本宫不让陛下多饮。你说说多可惜呢,这玩意儿若是能顺从些,那本宫也就不阻止陛下了。”
云若之蓦地一怔。对这位皇后说的这句话,她在心里揣测了许久,怕是自己误会了她的意思,然而无论她怎么想,得到的结论都只是让她的心更为混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