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你,是我安排的侍女肯定是不会随便乱说的……”他又笑起来,“你以后要是嫁不出去,我来娶你不就行了?”
“你!”我作气得牙痒痒的样子,索性耍赖道,“哼,我不管,我就要一个不会说出去的侍女。”一个侧脸,又露出十分挑剥而又鄙夷的样子来:“该不会说,堂堂的岁无笙的侍女里面,连个‘不会说话’的品种都没有吧……”
这是放在平日里谁都看得出来的激将法。但是人类这种生物,总会在某个时候有个盲点,在自己所认为比较亲近或者想要拉近的对象面前,会不停地摆出手段满足对方企图让对方掉进自己的领域。特别是,从动物学上讲的“雄性”,这种不知不觉的生物遗传倾向愈加明显。
“要是被你看轻了还怎么得了。”他笑得爽朗起来,“我的侍女怎么会没有这一类人呢?既然这样,就让我贴身侍女雪波帮帮忙,怎么样?”
“那要看货色怎样。”我摆出还很稚嫩却要假装老手的样子,进一步削减他的戒心。
他露出自信的微笑,伸手一招,一个妙龄女子从门外缓缓走进来,仿佛等待已久一样,每走近一步我的心脏都要重重跳一下。
她是一个装扮起来极其清秀的女子,一开始看过去并没有发现她有什么不同,但是越看越是离不开眼,回过神来已经被那种环绕在身边,如同呼吸一样自然的气息深深吸引。然而,这样一个漫漫侵占你视野的女子,却是双目无神,如同失去了她最珍贵的核心一般。
“是雪波?”我问。
她的面上完全没有任何情感的表述,只是点点头。只是在转头看岁无笙的时候,眼底里忽然闪过一丝异样。如同挣扎在沼泽底部面对着追逐她的猎人,眼里释放着仁慈和悲悯。
“你不会说话?”我继续问,把她的思维从岁无笙身上捕抓回来。
她缓缓回过头来看我,仿佛停格的电影最传统的转镜头方式。岁无笙从一边抱起我,往室内走去。这时候她的节奏快了起来,赶在我们前面掀起帘子。帘子的后面是一个大大的装满浑浊药水的木桶,连木材都是沉重的血红色,突显得有那么些许奇异。
岁无笙把我放在一个高于桶面,稍稍有些倾斜的椅子上,笑着“我就送你到这里,绝对不会偷看的,放心吧”,一边走出去。帘子的另一侧,两扇小门阖然闭上。
雪波开始利落地解开我的衣服,之后是绷带。因为药粥黏住伤口的部分,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去。直到终于算是“脱衣”完毕,从椅子缓缓把我扶进木桶里面。水花溅在她身上,而我从头到尾都在仔仔细细地观察她。
这种沉默寡言,表情又单调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我印象中的严如意。她用药水轻轻在我后背清洗着,我问道:“你是哑巴吗?”
她的手停了一下,走到面前仿佛要做解释一样,她指着自己的喉咙做手势道,这个部位是坏死的,所以我不用担心有谁会把我身后的伤势说出去。
我露出一个微笑。
没有任何意义,只是嘴角向上斜拉,形成天然的不明的笑意。
她的表情松了下来。原本没有表情的脸,如同水流冲过一样,这样的无表情也松松垮垮塌下来。她俯下身,擦拭我的脖颈。
“我是程荷域。”我在她耳边反复地说道,“如意,我是程荷域。”
她不做任何反应。
应该这么说,她下定决心不做任何反应。
“我来找你了。”我的笑意有些邪恶起来,“我所有的伤痕都是为了找你而遭受的。”
她手下动作没有任何停顿。
没有停顿而显得故意得异常。
“我已经死掉了一次。但是为了找你,我从别人手里又抢了一个身体。”我用很可惜的声音说,“原先的身体可是破破烂烂得,比现在更惨重,估计全身都跟碎玻璃球一样。”
“你没有看到,要是看到的话,我就可以跟你哪个伤痕是从哪里来的,是为了你怎么来的了。”我的邪恶愈发厉害。
她站直了身体,从高高的地方投下她的目光,视如陌人。
“原来是这样……”我盯着她,“你已经宁愿困在自己设计出来的无白里,也不愿意去思考我的事情了?”
她把我重新扶回椅子上,如同百毒不侵,我所有的话语都不起作用。她用消毒的绷带开始一圈一圈缠绕我的伤口,当她开始为我换上衣服的时候,我所有的笑意消失殆尽,眼里溢出了泪水。
“不要这样。”我用哭腔哭道,“如意,求求你不要这样。”
“如果连如意你都隔绝了我,我在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义?不如死去,不如消失。”我哭得泪如泉涌,竭力地嘶喊,“这个世界也是,不如不存在!”
她手里系上腰带,整理了我的领口,然后站定抬手,忽然给了我一个猛烈的巴掌。
“啪”,她眉头皱起,恨铁不成钢一样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