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黑暗里破开一眼的光明,然后光明分散化作满室的风景。岁无笙坐在床边,撑着脑袋看见我醒过来,声音扬高了八个分度:“你终于醒过来了。”
原本的僵硬已经完全从身上褪去,施了法术的暖气源源不断地传过来。岁无笙把手贴在我的额头上说道:“已经不发烧了。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你一整天都在昏睡哦。”
我拿下他的手,没有表情地问道:“连一整天天数,你都计算好了吗?”
岁无笙笑得看不见眼睛,他反握住我的手,用另一只手在我手背上轻轻拍道:“说什么呢?看来是睡昏了吧……”
我抬起头去看被握住的那只手,完全地包裹在他合起来的手掌里面,一时间没有任何话说,只是一直看着它。岁无笙拍着拍着停下来,侧着头问我:“怎么了,是不是有些感动?我可是守了你一天一夜哦。”
“我只是好久没有这么累的感觉而已。”自从换进这个身体,就再也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疲惫,熟悉得如同印进了骨子里。仿佛又回到满是吸血鬼的血族总部里,无法信任任何一个人。无视于任何的关心与真实,满脑子只想着从这个世界平平静静度过一年,然后理所当然帮劳伦斯挡一刀,就这样回去原来的世界里。
这一恍惚让人忍不住心酸起来,我有些难过地闭上眼,怀疑自己的肾上腺素是不是分泌不足,一早醒过来就闹分泌失调,说更年期早到也没有这么早的。
“我知道了,饿到不行了吧!”岁无笙如同得到正确结论一样跳起来,兴致勃勃地推开门出去,关上门之前将身子探进来说道,“我去让人煮你爱吃的东西过来,要乖乖在房间里等着哦。”
我看着自己的手掌,看了很久。企图从里面看出什么东西来,实际上也什么也不想看出来,什么也看不出来。掀开身上的被子,光着脚走在地面上,在终年冰雪的房子里竟然真的感觉不到温暖。侧过身看见了镜子里面的自己,黑色略卷的长发,两眼下面的鬼气还在氤氲不散。
光影模糊地从窗口渗透进来,模糊了我的棱角,甚至模糊了我自己的视线。
这是现实,还是虚幻?
应该说,我是现实还是虚幻?
明明是应该死去的,还活着;明明应该活着的却被深冻在冰层里;明明是冰冻着的,却如春天般的温暖。
如同那一份刻意提升的体温,避免我接近黑暗里的冰寒。
稍稍这样想起,察觉身上附着的所有温暖,在一瞬间染上了萧瑟的阴寒。
忽然间笑起自己来,从呆在血族总部的时候开始,拼命地寻找严如意;然而,到了严如意曾经住过的房间里,却源源不断想起血族里面的事情。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冒出来这样的想法那样的感觉。
转头看见镜子里面自己的笑意狰狞得越发难看,便用手遮住了镜子里的我的眼睛。
果然还是不要去看不要去想比较好,我合上自己的眼睛心里想。如同激流,一旦不小心踩进去,便会被卷乱自己所有的阵脚,失去了自己原本的路。
我把我的注意力集中在严如意身上,翻箱倒柜地查找她留下的信息。
门被推开,岁无笙托着冒着热气的汤粥进来,看见满地的凌乱,轻轻地把手上的东西放在桌子上。走过来按住我的肩膀问:“你在干什么?”
我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停下来,肩膀上传出沉重的压力。岁无笙的手掌依旧是温暖的,但肩上所触碰的地方竟然让我不寒而栗。如同昭示着关系者以外不许进入的地方,不容忍冒冒失失闯进了一个失礼的家伙。
“调皮的家伙,把地板搞得这么乱。”他在旁边俯下身来,一本一本收起我翻出的书籍。我只能看着他将收拾好的每一本都放回原处却动弹不得,他纯白的袍子下似乎都能溢出冰的气息来,就这么虚无缥缈的连眼睛都看不见的东西,如同坚固的钢链将我原地锁起来。
他合上书柜的门,坐到桌子边上招手说:“就算再怎么想看书,也要先填饱肚子的吧。”
“怎么了?”见我站不起来,他用食指敲了敲桌面,“为什么不过来?”
为什么不过去的原因,你自己不是知道吗?我直视着他,刚刚按在我肩膀上施的言灵,不就是想让我过不去吗?这样做究竟想要干什么?有什么意义?
是想说我不能反抗他吗?是想说在这里一切都要听他的吗?是想说他是我的主宰吗?
岁无笙是这样急急忙忙昭显自己力量的人吗?
难道不再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了?
不对……
哪里不对劲……
“是不是饿到站不起来了?”岁无笙离开自己的座位,走到我面前俯身伸手抱起我,说道:“叫你不要调皮了,一大清早捣腾房间,现在没有力气了吧。”
我脑海里现在从头把岁无笙的事情梳理一遍,没有察觉他已经将我放在椅子上,用勺子舀着粥送到面前,就等着我“啊”地张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