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声音异口同声地响起,韩二娘子当即就跌坐在地上了。
虽则韩大娘子的距离近些,可陆大郎的腿脚更快,两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俯身查看。
二娘子一脸的痛苦,显然是脚踝扭伤了。陆大郎见状,情急之下,伸手就要去掀裙摆,看看到底伤成怎样,却不料二娘子猛一缩腿,不顾刺骨的疼痛,就要往姐姐怀里去躲。
韩大娘子见突然冒出这么个粗鲁男子,当即脸就黑了。她虽晓得妹妹曾经与陆知州之子订亲又退亲,却从未见过陆大郎,更想不到他居然会跋山涉水地来到帝都。
“哪里来的野人?还不与我打开!”一声令下,便有粗壮的健妇齐步出来,或挡在陆大郎面前,或伸手拖曳,总之,就是不要他靠近韩家姐妹。
方才那一声“二妹妹”,极清晰地传入韩大娘子耳中。这个称呼,颇有深意,非有亲近交往的人,是不可能这般唤二娘子。可面前的男子,颇为陌生,非亲非故。论理,韩大娘子是该先盘问一二的。然,现下是什么时候?乃是即将选妃的要紧时刻,倘出现了对妹妹名声不利的传言,那么,诸多人的心血,可都要搞砸了。想到这儿,韩大娘子看向陆大郎的眼神,就格外的不善,竟莫名多了几分杀意。
她冲着带头的健妇眼神一瞥,微微点头,健妇便心领神会,手掌一翻,便多了一根拇指粗细的麻绳,劈头便向陆大郎头上套去。
先次,陆大郎因为吃坏了肚子,错过了于韩二娘子赴盛府路上拦截,深悔不已。这次,他便格外小心,非但花大钱雇了数个帮闲盯着韩家大门,就连自己,都紧绷着神经。结果就是,因为太紧张,前半宿瞪大了眼睛怎么都睡不着,直至五更梆子声响起,才堪堪迷糊过去,然后,就一觉睡到大天亮,待醒来是,韩大娘子已经派人将妹妹接走了。
陆大郎气得直跳脚,可身边既无小厮又无随从,想出气也无人愿挨他的骂。那雇来的帮闲,不过是看在钱的份上殷勤些,又不曾被吩咐过要定时唤他起床,倘被他骂火了,只怕还会老拳相向——帝都人素来眼高,即便帮闲,牛得很,等闲外乡人是不入其眼的。
待陆大郎紧赶慢赶地追到崇恩寺,韩家姐妹已经拜了一半儿的菩萨了。陆大郎在偌大的崇恩寺里险些迷了路,也就亏得这日寺里香客少,容得他跑来窜去,终于还是在凉亭那里看见了韩二娘子。
“二妹妹瘦了,定是思念我太甚!”陆大郎委实是个自恋奇才,见二娘子恹恹地没有精神,又是心疼,又是感动。不过,因着韩大娘子在一旁,他总算有点理智,没贸贸然地来个“佳人相会”,想了想,便躲在凉亭附近的灌木丛中等候时机。
因着距离有些远,他并不曾注意到韩二娘子看见宋仪娉等人后的异样,而是只见二娘子突然从凉亭里冲出来,一惊之下,便从藏匿之处现了身。
他本以为,虽则自己出现得突然些,可二娘子见到他,必然会欣喜万分。哪想到,二娘子见了他,却更见了鬼一般,非但躲着他,索性将头脸藏进姐姐的怀里,连看都不看他一样。
陆大郎还以为二娘子没认出来他来,犹不死心地嚷嚷:“二妹妹!二妹妹!是我!是大郎哥哥呀!”
哎呦喂,他这一声嚷嚷,恶心地众人险没吐出隔夜饭来!尤其是韩大娘子,强忍着恶心怒骂道:“混账登徒子!瞎了你的狗眼!还不赶快把他的嘴堵上!”
面对这么个恶心人,就连不大讲究的粗壮健妇都不愿将帕子掏出来给他堵嘴。好在,有个见机快的,见石缝间的新草如苗,三两下扯了一大把,用力团一团,就要将手中绿滴滴的草团子往陆大郎嘴里塞。
陆大郎在夔州时,纵不能说是横着走路罢,可也绝无人敢这般待他。他又气又恼,挣扎地更加厉害,摇头摆尾,死命地躲着那臭烘烘的草团子。怎奈他一介书生,白长了七尺衣架子,给几个健妇牢牢制住,被麻绳困了个结实。
惊惶之下,他再也顾不得二妹妹了,高声惨嚎:“救命!救命——唔唔唔——”
凉亭下的热闹,早已惊动了宋仪娉等人。
这里是崇恩寺,但凡来这里的,哪个不是恭敬肃穆,岂有这般喧闹?这几人在寺里也住了个把月,上下相处地都不错,早将崇恩寺视为自己的主场,哪里会许闲杂人等在寺里吵吵闹闹?
而当救命的嚎叫声响起时,更是将空依等人吓一大跳,索性飞跑过来查看。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