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冬后，白天的时间越来越短了，往往是清早的功课已经做完，东边的天色还是黑麻麻的。天气冷，饭量自然就变大了。好在现如今的无相庵已经与“清贫”脱了钩，不灵不必再为香积厨浅薄的家底而犯愁了。

空依下了一锅银丝细面做早餐，浇上一勺万年青与红萝卜丝炒制的浇头，添一筷子烫熟的豆芽菜，再淋一小匙用秋天采的野菌子熬制的菌油，刹时灶台前浓香扑鼻。空秀从腌菜坛子里捞出几根酸豇豆和两根酱瓜，切得细碎，拌上几滴香油，便是最宜下饭的好配菜。一碗热乎乎的面条下肚，众人的额头上都渗出了细细的汗珠。清晨的寒意和疲惫在暖洋洋的回味中荡然无存。

这个时候的冬山，放眼望去，大一片一大片的皆是萧瑟和枯凛，偶尔有几片黯淡的墨绿色掺杂其中，也不过是少得可怜的几株松柏。不过，经过了整整一个秋季的日晒风耗，这个时节的枯枝落木却是最好的柴火，干燥而松脆。虽说已经有何府及其他几户人家送来了几大筐取暖用的好红炭，可烧水煮饭还是要用柴火才行。空净准备了三个大背篓，趁着午后和煦的日头，带上两位师妹到相邻山头上的树林里去拣柴火。

不灵正在后院里翻检干菜。她要趁着现在的好天气把有些返潮的干菜拿出来，或者摊晒在石板上，或者挂晾在细绳上，忙得不可开交。

有人在敲门！

“啪啪啪！”是衔环撞击木门的声音。

不灵侧耳有听了听，没错！是敲门声。她疑惑地放下手中的干菜，“这个时候，会有谁来庵里呢？”。她拿起布子抹了抹手，走向前院，拉开门栓，却惊讶地发现门外空无一人，只有一架极不显眼的灰蓬马车。

“师傅！师傅！”不灵正待探出身子张望，忽然听到有个声音从一旁的墙头上传来，再一看，原来是个小孩子正骑在墙上，尴尬地冲她摆手。那孩子见不灵的眼睛瞪得滚圆，赶紧解释道：“师傅！我敲了好一阵，却无人应门，这才。。。。。。想翻墙看看庵里有没有人在？”说着，他翻身倒退着滑下墙来，拍拍身上的土，冲着不灵深深行了一礼，动作倒是利索。“请问师傅，此处可是无相庵？”这孩子穿着件青灰色短褂，头顶挽着一个短髻，拿同色头巾包着，倒是中规中矩的书童打扮。

不灵有些哭笑不得地点点头，再指一指头顶的匾额，上面端端正正书着三个大字——“无相庵”。她颇有些惋惜地看着那书童，觉着这孩子模样倒是不错，可眼神却不怎么好。唔，礼数上就更不好了。

书童的脸更红了，期期艾艾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那个。。。。。。请问。。。。。。空依小师傅可在？”说到最后，声音小得好似蚊子哼哼。

寻空依的？不灵脑中有根弦瞬时绷紧了。她细眯起眼睛，又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书童方才开口道：“施主是何府的？”

“不是。”书童摇摇头。

“那是小贺村的？”不灵猜着这书童莫非是空依的青梅竹马？

“小贺村？”书童露出了莫名其妙的表情。

不灵见状，心里的疑惑更重了，“施主从何而来？找空依所为何事？”

“我是。。。。。。”书童说了一半却停下了，挠挠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只好转过头望向身后的马车。车厢被一帘厚重的滚边银丝云锦严严实实地遮住，丝毫瞧不见里面的情形。

不灵正待还要说什么，这时从身后传来庵主的声音，“不灵，请施主进来说话吧！”不知什么时候，无智师太走出了清修的禅房，想必也是被噼噼啪啪的拍门声惊动了。

不灵有些为难地看着庵主，低声道：“师叔，是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