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渝州的雨一直在下,虽然雨势减弱,但空气中仍然是那冰冷的湿露……
莫子逸终究是在莫歇的灵堂前大哭起来,哭得不知道是睡过去了还是晕过去了,从荆城到渝州他已经撑了很久了,真的不想再管什么了,甚至都不知道莫羽是什么时候到达渝州,又是什么时候知道莫歇已死的消息……
外面下着小雨,莫羽一个人坐在廊檐下,旁边零零散散得滚落着几个酒壶——莫子逸从背后看他,只觉得那个人根本不是自己以前认识的在战场上杀伐决断的莫子羽;也不是往日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不过只是…只是一个失去了亲人的孩子罢了,那般的孤寂和无助……
从彭城出来到现在,这是他们第一次真真切切明白‘无助’的可怕,因为那个最能让他们依靠和信赖的人已经不在了。诚然,生老病死,这是每个人都要面对的事情,不是不懂,不是不能节哀顺变,但怎么也没想到会这么得突然、决绝、猝不及防和不可置信!
“你过来。”莫羽并没有转过身,却突然出声。
莫子逸慢慢走过去,将倒下的酒壶一个一个扶起来摆好然后坐在了他旁边。周围只有雨声和酒壶相碰的声音。
“大哥……”过了很久很久,莫子逸才轻声说出了这么一句,然而本来想好要安慰他的话却在说出这两个字后再也讲不下去,声音也是闷闷的,像是喉咙里堵着一块棉花。
“你告诉我,到底在渝州发生了什么?”莫羽的声音也喑哑得吓人,眼睛更是完全通红,在那双眼眸里不仅是巨大的悲痛和伤心还有嗜血的杀意。
莫子逸突然觉得害怕,他说不出来更没有办法说,所有的话都变得那么苍白无力:“我不知道,真的,我不知道!”莫子逸也想知道渝州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具体的过程他真的不知道,即便知道他也没办法对莫羽说啊。
莫羽接着问:“我只想知道,是谁杀了父亲?”
“我、我不知道……渝州的事,都不知道……”
“好,都不知道……”莫羽缓了口气,突然变了脸色,紧紧握住贴身的剑站起身来,“这些全都是越人的错,我去杀光他们!”
他说着就往外走,莫子逸赶忙拉住他:“大哥,你别冲动!”
莫羽没理他,全身尽是杀意。他赶到渝州的时候入目的只有素白,旁人告诉他躺在灵堂里的是莫歇,是他父亲!或许仇恨早就超过了悲伤,又或许是悲痛被压抑得太深,他一时间竟有些发愣,只是站在那,显得麻木的样子。其实战场上生生死死他见得多了,父亲也说过,像他们这样的将士早就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在战场上是没有悲伤的时间的,若是真的痛就要更尽力得去拼杀——莫羽觉得自己应当让父亲走得安心,也应当一直表现得像父亲希望的那个样子,但是……但是他还是想哭,所以他极力忍耐,他想,若是一心想着复仇应当就不会那么伤心了吧……
莫子逸这个时候也有很多想说的,不管怎样他都不能让莫羽现在去复仇,若论恨,他也恨,但是他必须理智得想到,眼下莫军受到重创需要调整更急需有人重新引领调整士气,何况渝州的情况和敌军部署他们都不清楚,不能轻易冒险。
他拉住莫羽,要说的可以有很多很多,但最后,莫子逸只是说了那么一句、竟然是那么一句:“求求你……”他不知道为何要这么说,他居然求他不要冲动犯险,明明理由那么充分,明明可以分析利弊,但是他就说了这么三个字,像是无可奈何的示弱、又像是急不可耐之后的耍赖、更多的,却是真真切切的请求。
莫子逸知道,若是莫羽执意,那么在这世上再也没人能拦住他了,毕竟曾经能拦住莫羽犯险的人已经再了。但他没想到,莫羽这次,居然听他的,他更没想到,莫羽竟然直接抱住了他……
莫子逸知道,莫羽在哭……
那天莫子逸陪他喝了许多酒,两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连安慰的话都没有,但相比起来,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慰了。
之后莫羽接领了全部的莫军,重新整顿了军队,两个月之后,他领着莫军踏平了整个渝州,据说那一天的渝州满是死亡的气息,大火烧光了越人的军营,连那些无辜百姓也不能幸免。莫军不仅是令人闻风丧胆,更是成了地狱修罗的传说,渝州于越人而言,就这样彻彻底底变成了死城……
“喂,你倒是悠闲嘛,你知不知道外面都变成什么样了!”岳骞大清早就怒气冲冲跑来莫子逸的军帐内,一把掀起他的被子,“睡、睡、你还睡!”
莫子逸睡眼朦胧坐起来,打了个哈欠:“拜托,我昨天布置战略到凌晨才睡的,才睡了一个多时辰,你别弄我……”说着抓住自己的被子笔笔直倒回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