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如潮水,波涛汹涌,掩盖暗礁,最终将在记忆航行的船只拍打得支离破碎,船只上的人纷纷落入水中,被潮水席卷毫无还手之力,最后沉浮上下,也不过是在令人窒息的深海中再寻找一份慰籍……
回忆的潮水在南海翻涌,角龙木楞得看着海浪起伏,南海不是它的家,别的地方似乎也不是,因为它还算不上真的龙。水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龙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它算过日子,还有百年,回想前四百年竟都靠着一世为人记忆渡过那漫漫长日,说来被人笑。可它也无所谓了,反正自小就是被别的神兽嘲笑的那一个,只因它是水虺不是龙,没有资格和那些神兽站在一起,但它不知道,有些生下来就是应龙,那是毛犊与羽嘉所生,与凤凰和麒麟是一样的,本该受人敬仰。
四百年前,是有神兽说过它是应龙,生来就是,也就是因为那一句可能是骗它的话,它便在其后受了一世的劫难……
不知道人世和神是不是也算是因果的轮回,那四百年的记忆,也有些迷糊了。
莫子逸自小就在堂叔的府邸上长大,对于自己的亲生父母毫无记忆。记忆力只有和蔼的堂叔,然而府里的下人都说,莫子逸只是个捡来的孩子,大约不配冠上‘莫’家的姓,因为莫家的人皆是文武全才,肩宽身壮由善习武。莫子逸自然也是从小习武,但他天赋却没有那么好,长到七岁时身量偏瘦小,看着就不像是莫家的孩子。
好在莫子逸极其努力,也算是有所小成,剑术虽然平平骑射倒是不错,由其还熟读各路兵法,善排兵布阵,堂叔对他,也算器重。
莫子逸开蒙晚,到了七岁才学武读书,知道自己不足他也就格外努力,从七岁起就给自己定下一条规定,每日鸡鸣即起到院子里练剑,寒冬酷暑从无例外。大多数时也就是寅时,若是夏季还好,冬日里这时辰天都未亮,早起就不易了更何况还要去雪地里练剑,就这样,他的习惯也保持五年了。
一年仲夏,拂面的清风已是带有些许热浪,莫子逸照例是寅时就去院子里练剑了,然而刚到院子就听到‘呼呼’作响的长剑破风声。他有些好奇,这个时辰就算下人起了也不会轻易到这院子里来更不会有人在此时舞刀弄枪了,走近一看才发现,院中练剑的是个少年。
少年大约十七八岁,穿着一身简练的深红色裋褐,手臂护腕上都纹着金色的花样,头发也用一根锦带束起。见他眉宇间透着凌厉,挥剑的招式更是极其稳准,自然也有几分狠厉。剑风冽冽作响,一招一式都是携风卷叶,收势落定,剑尖还因力道而微颤。
这套剑法莫子逸是知道的,那是堂叔亲自教授的一套极为高深的剑法,自己学了半年大约也就领悟了一招半式,可眼前这个少年使起来却是游刃有余,虽说少年是比他年长几岁,可……
莫子逸低下头看了看握在手里的剑,有些许失落,他在想,何时能像那人一般武技精湛。
少年早就发现了莫子逸,一套剑招练完回头冷冷看了他一眼。
少年转过身的时候,莫子逸看到了他腰间挂着的坠子上刻的‘莫’字,这便知道了他的身份:“你是…”刚想说,却又顿住了,像是喉咙里卡着棉花说不出来。眼前的人是莫羽,堂叔的儿子,可是他应该怎么称呼呢?
堂叔之前是说过的,若是遇到子羽也不用喊什么‘堂哥’,他们本就是同宗,又是一府养大,只作自家兄长就是了。
莫子逸纠结之余,莫羽先开口说话了:“你就是那个捡回来的?”
一句话,就隔开了身份。
莫羽不到十岁就跟着宗族长辈上了战场,小小年纪,一双手早就染了血腥气,早就养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性格,连自己的父亲都会说他太过暴戾和决绝。莫羽印象中的子逸还是那个捡回来的奶孩子,这些年都不回府,两人自然是不熟悉的。
莫子逸最终还是说了句‘打扰大哥练剑了’说完转身就走。
“站住!”莫羽喊住了他,“你也是来练剑?”他一定是看见了莫子逸手里拿着的长剑。
莫子逸转过身,看着他回答道:“是。”
莫羽看了看天色,此时天已蒙蒙亮,云层里透露出微微光亮像是被蒙了一层幽蓝的布,透出晨曦的美来,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雾里看花,水中望月,都是恰到好处的光亮。
“你倒也算是起得早。”莫羽说。
“比不上大哥。”子逸确有几分惭愧,彭城人人都知道莫羽天赋异禀是个习武的将才,有这么好的天赋,莫羽都起得如此早来练剑,怪不得…比不上。
“和我比?”莫羽用一种自负的眼神鄙夷着他,“我比你早来一炷香的时间,何况…”莫羽笑了起来,是嘲笑的声音,摆明了比不上,永远也比不上,就算莫子逸再努力也没用,先天的差距已定,莫子逸努力到现在的成绩也不过是莫羽的起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