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落地，薄云四散。阳光带着初夏的灼热唤醒韩国街头清晨的疲惫，又送来午后的燥热。在浮着热气的街道尽头，MG宿舍还沉浸在疲倦的安稳睡眠里。

繁华的街道躁动着，来自与梦境隔绝不可及处，只有凌寒听到了。他本以为，紧绷一个星期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自己可以睡上一天一夜，可恼人的生物钟不识趣地在8点就把他叫醒了。一旦醒了，各种被迫压抑的思绪汹涌而至，睡不着了。前几天没顾上的头疼这会儿加倍汹涌起来，他吃过药也不想再躺下，干脆出门转悠去。

柳沁到底什么时候决定走的？去年秋天开始，他就频繁以各种理由离队，还常常闪烁其词，甚至有一阵子情绪暴躁反复，对什么都没耐心。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打算走了吧。凌寒的肚子开始咕咕叫，一点儿吃东西的欲望都没有。

他竟然能理解柳沁的决定。柳沁志向绝不在做一个偶像。他不止一次聊起过自己的鸿鹄之志。公司考虑的出发点只在于男团的带来的企业效益，对于歌手本人’多余’的理想往往采取保守态度。

柳沁对创作有极度的热情，除了歌词，恐怕还有其他。他之前曾向公司申请考虑他本人的职业发展，接受舞台剧邀约，最终被拒。他见过柳沁当时灰心的样子。

站在同样的角度，他觉得柳沁从某种程度上没有做错。况且，在异国打拼，家人朋友都不在近旁，诸多不如意，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谁也帮不上忙。其中的辛苦，不是每个人都能切身理解。

安在羽醒来后没看到凌寒，穿上外衣出来找，透过窗户看见他哥坐在台阶上发呆，倒了两杯热牛奶过去陪他坐着。凌寒一动不动地看水池上的落叶飘来飘去，没有扭头就接过了牛奶送进口里。

“你醒了？”凌寒的声音空灵悠远，像是来自另一个时空。

“嗯，你在想什么？”

“柳沁。”凌寒抿了一口牛奶，还是不习惯这个味道。

“想他做什么？他都走了！”好像凌寒这句话显然犯了他的禁忌，安在羽一脸不悦，也没好口气。

“他也有自己的苦衷吧。”凌寒勉强挤出笑颜。

安在羽先是一愣，捏着马克杯的边缘划拉了几圈，鼓了勇气开口：“凌寒，你想过回国吗？”

“傻瓜。”凌寒轻轻嗤笑。在羽跟着笑，心里却是一沉。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隐隐的不安随着笑声落在安在羽的心上。

那时候凌寒就想好好和柳沁聊一聊了。

在房间待了许久，出来之前，柳沁跟凌寒说：“我跟你不一样，我是真的自己一个人。”语气凌厉狠绝，可抬眼时，分明是深邃的绝望。

凌寒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无言以对。他有什么立场规劝柳沁呢？他是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吧。想到赵辰飞脚踝骨折时柳沁的冷峻表情，他不禁跟着打了个冷颤。

窗外的阳光渐渐消失，天色就快黑了，不知不觉间竟已谈了半个下午。所有成员都闷在自己房间里不出声，没有人像惯常一样催晚饭，原本该很热闹的客厅此刻安静地让人不自在。

暮色落在客厅里，有了人气的温暖，他看着在羽坐在沙发上等他。在羽的背影落寞，恨不得把脸埋在黑夜的陷阱里不出来。他心里莫名一阵凄凉，忍不住叹了口气。

“在羽。”凌寒笑意满盈地朝他走去。在羽回头只是笑。

凌寒想，我和柳沁确实不一样，我做不到来去洒脱。

在羽试探地看向凌寒，凌寒没有转头：“两个月前就谈好新公司，个人专辑都开始着手制作了。宣传日程都敲定了，回不了头了。”

“他没做错，为了他自己好。”在羽这话是替凌寒说的。凌寒没有接下去说。

宿舍有限的空间忽然变得过分大，两人一句话也不说，就猜到了对方心里在想什么，谁也不戳破，谁也不想给出答案。在羽深吸一口气，不再想这些烦心事，牵起凌寒的手，扯进怀里抱好。凌寒下意识打掉在羽的手，警觉地左右环顾，发现这会儿只有他俩，暗自笑自己犯蠢。

这么一个小动作，就将阴霾一扫而光。两人收起对未来的担忧，眼角笑出了甜蜜的细纹。在羽的眼睛里，除了凌寒什么别的都装不下了。凌寒想，仅为了这双眼眸里的执着，他也该坚持下去。

“在羽啊。”凌寒轻唤着，双手揽住在羽的脖子把自己凑过去，脑袋还蹭在在羽耳侧撒娇：“我累了，我们回房间吧。”说完在他脸颊亲了一口。在羽在他背后勒紧手臂，凌寒顺势软了骨头，靠在他的怀里不再出来。

像是偷来的爱情，总让人胆小如鼠，难得的甜蜜就像是上天的恩赐。每天如履薄冰，也好过看着爱人在阳光背后被万人所指。沉默和闭嘴，成了保护对方最好的方式。这就是他的爱情吧。

凌寒停下混乱的思绪，不再继续想下去了。

柳沁离队的事情尘埃落定，公司也将他从成员中除了名，不再允许他回宿舍。带着官司离开韩国的前一天，柳沁想邀请成员们一起吃道别宴。

桢宇第一个不愿意：“走都走了，扔下我们不管，这会儿搞这一套，有什么用？真的舍不得我们就别走啊！自己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允昕过来环住他的肩膀，被他耍脾气一扭，撇开了。允昕契而不舍地陪着笑凑过来哄他半天，又说：“我们桢宇大人有大量，才不是这么小气的人，要是真那么恨他，这会儿你就不会费口舌骂他了。是吧？”

桢宇被他逗得想笑，又不想承认自己被看穿，于是干脆哼了一声不再理他。大家先是被俩人的腻歪劲儿搞得晕头转向，后来想明白大概前阵子没来由地吵完架，终于重归于好了。

桢宇被这么一闹，也平息了怒气，不理允昕而跑到凌寒面前没脸没皮地撒娇央求：“凌寒哥还是你好，你不许抛弃我们，不然...”

在羽在边上看到他那双邪恶的小手马上要抓到凌寒，眼疾手快地提前把人拽回自己地盘儿，目光灼灼地反问回去：“不然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