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水浸过一夜的黄豆粒粒涨软,被和着水倒入老旧的石磨中。
石磨把手处有根绳子,末端拴着一头瘦弱的毛驴,驴子不安分的踏了踏蹄子,一下一下的打着响鼻,似乎有些急了。
石磨一旁的地面上摆了一个小凳,有个少女正踮着脚站在小凳上,手里举着足有半身高的木桶,正在用手将桶里剩下的黄豆尽数拨到石磨中。
装满黄豆的桶不算轻巧,少女单手托举的还算很稳,她一边儿不紧不慢的用手将桶中剩下的豆子拨拉到石磨中心,一边儿竟然对毛驴嘻嘻笑起来:“别急别急。”
待到黄豆尽数倒入磨中,少女从小凳上跳下来,先扬起手拍打了一下毛驴,又把桶放到一旁,最后快步到毛驴身旁,和那毛驴一起推起磨来。
米黄的豆渣掺着醇白的豆汁一起从石磨口流出,落到事先准备好的大盆中,石磨吱呀的响了许久,才将所有豆子都碾的细碎。
少女额上有些细汗,只来得及用袖子一抹。她喊停了毛驴,自己却不能停,扎了个结实的步子半蹲在大盆前,双手伸到桶底,轻喝一声,一个发力,将有十足重量的盆稳稳举起,捧在怀中,向屋内走去。
老旧的木门被少女用肩膀撞开,屋内有人听见了声音,咳嗽了两声,叫道:“镯儿。”
被唤作镯儿的少女将大盆放在厨房,快步跑到里屋,简单的木床摆在小房间的角落,床上面垫了几层已经泛黄的被褥,被角的针线有些松散了,露出里面稀松的棉花。
被褥之上躺了一名老妇,肌肤干枯,面容蜡黄,不似健康之色,老妇又咳嗽了两声,镯儿为老妇扯了扯被子:“奶奶,天还早着,你再睡会儿,我去做豆腐。”
老妇点点头,伸出手拍了拍镯儿的手:“好孩子,苦了你了。”
镯儿不在意的摇摇头,又蹦跳着回到厨房,灶台上的大锅已经被撑好了几层过滤用的白布,镯儿用大木勺把豆渣和汤水一起舀到白布上,豆汁和豆渣被滤开,待到全部滤好,扯下白布,锅里荡着细腻的豆汁。
镯儿在灶台下生好火,不一会儿锅就热了,先煮了豆浆,舀出来一半,把剩下的一半煮沸起后倒入调好的石膏水,扣上锅盖,又把火扑的小了一些,现在只等豆浆凝固成型。
趁着这等待的功夫,镯儿又开始研究起了过滤出来的豆渣,她思索了一下,把豆渣中残余的水分倒掉,打进去了一些鸡蛋,又取了一些面粉与盐倒进去,抽出长筷子,踮着脚用力的搅,别看镯儿个头不高,力气却是十足的大。
嫩黄的鸡蛋与面粉包裹在豆渣上,松散的豆渣变得粘稠,镯儿手有些酸,便停下来歇歇,打开锅盖看了一眼,豆腐还没有完全成型,但已有一些结成块的微微露出了头角。
拿大勺子取了一勺倒入碗中,豆腐还嫩着,看起来就滑溜溜的,镯儿在里面滴了两滴酱油,又剁了一些小葱花、蒜和红椒块,最后淋上自家熬的酱汁,就成了一碗香喷喷的豆腐脑。
镯儿捧着碗吃了两口,稍微有了些饱腹的感觉就停下了筷子,把剩下的一大半放在一旁,是留给奶奶的。锅里的豆腐也差不多好了,镯儿把火灭掉,用锅盖焖了一会儿后才掀起,瞬间浓郁的豆腐香气扑鼻而来,一整块儿白静静躺在豆浆汁水中。
镯儿小心翼翼地把豆腐取出,压出豆腐中的多余水分,又拿着小刀把划成小块,把切好的取出来放在卖豆腐的木板上。
镯儿所在的小村偏爱老豆腐的人比较多,所以镯儿只用石膏水做老豆腐,刀切入到豆腐中,是微带着一些韧性的手感,十分筋道。
把豆腐板盖上一层薄布后搬到屋外,小院角落有一个木推车,是镯儿平日里卖豆腐所用,上面摆好了豆腐,下面还空了个位置,是留给装豆浆的木桶。
镯儿推着车,轻车熟路的出了院子,别看镯儿忙活了许久,这时天才算大亮。镯儿在的村子并不大,路都是泥泞颠簸的,镯儿挑着最平整的路走,不多时就到了第一户人家门口。门是开的,远远地看见有一个老翁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两个小碗,镯儿见了他,声音欢快的叫了一句:“陆爷爷!”
老翁乐呵呵的迎过来,和镯儿寒暄了两句,镯儿给他的两个碗分别盛上一块儿豆腐和一碗豆浆,老翁闻着空气中的豆子香,夸道:“还是镯儿做的豆腐最对老头子胃口,好吃,别人家做不来的。”
老翁取出荷包里摸出六个铜板,递给镯儿,镯儿看着那铜板,却不肯收:“豆浆、豆腐各两文,一共四文钱。”
老翁把手中的六个铜板扔在镯儿推车案板上:“好孩子,你拿着,爷爷听说了你家里的情况,别和爷爷推脱。”
镯儿爹好赌,常在外面输钱,那些被欠债的人就会寻到家里来。昨天又来了一被欠了钱的人在镯儿家好一通大闹,想来是被老翁知道了。
镯儿家里只有一个生病的奶奶,母亲气不过镯儿爹不争气,在镯儿小时候离家走了,还有一个姐姐已经出嫁。
镯儿家中没有男子,家境又实在贫困,镯儿也是实在无法,小小年纪就担起了一个家,每日抛头露面做些小生意,邻里也都知道镯儿家里情况,总是能帮衬就帮衬着一些。
镯儿执意不肯收,老翁又坚持着让镯儿拿,僵持不下中,镯儿实在无法,便又拿了一块儿豆腐,递给老翁。
老翁也不推脱,摇头叹息着收下,镯儿这才收下那两枚多出来的铜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