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梅姐。”晋欢走到韩采梅旁边,忧心忡忡,“雪飞哥还没回来呢。”
“我正想问呢,他去哪了?”
“为了让我俩进去救人,他引开了人贩子,他……”
话未说完,两人突然看到门外有人影晃动,跟了出去。见林雪飞扶着墙壁站着,不见了帽子,衣服已经碎得不成样子,一片片沾染着血迹。他没有进去,是怕黄忆晴的母亲心怀愧疚。此时,大厅里人满为患,嘈杂纷乱,除了韩采梅和晋欢没有人注意到他。
“孩子们怎么样?”这是林雪飞赶回来的目的。
“全都在。”晋欢回答,“没人受伤。”
“我这里有晋欢就够了,采梅,你去照顾孩子们吧。”
晋欢搀扶着林雪飞向车里走去,韩采梅返回了杂志社。她早就为孩子们准备好了饭食,打算让孩子们先好好休息一下。接下来一两天便在警局备了案,与此同时,警局想方设法联系了孩子家长,可怜的孩子们被陆陆续续领回。临走之时,黄忆晴母女二人来杂志社告别,林雪飞本想避而不见,因为他不愿接受别人的感谢,后又想到,倘若她们见不到他,自己倒是自在了,然而在那对母女心中也许会留下遗憾和歉疚,因此只好出面相送。忽然想起那天在莲池公园中的情形,心下疑惑,便忍不住问那女孩:“那天晚上,在莲池公园,穿西装的男子是不是你的老师?”
黄忆晴怎么都不肯说话,任凭晋欢和林雪飞再怎么询问,只是低头摆弄着衣角。
黄母对韩采梅一干人说道:“我女儿失踪前的一段时间,突然变得沉默寡言,郁郁不欢,老师告诉我她还经常不去学校,那时我只一味骂她,所以她才会离家出走,所以才……现在想想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黄母说着,眼泪又流了出来。
“我们上楼吧。”韩采梅带着黄忆晴母女上了楼,一个小时之后,她们走了下来,女孩脸上挂着泪珠,黄母脸色凝重,韩采梅满脸愤恨。
“好了,你们快回家去吧。”韩采梅把她们送到了门口,母女二人向众人深鞠一躬,出了大厅。
晋欢忙问:“到底什么事?”
韩采梅一言不发,独自上了楼,进了林雪飞所在的办公室,晋欢等人忙跟了上去。韩采梅一会长吁短叹,一会赌咒发狠,她走向窗边,缓缓说道:“人类能够了解浩渺的宇宙,可以探索深广的大海,可是看不透人心。你认为阳光和炉火温暖吗?没有人心温暖,你觉得地震和飓风可怕吗?没有人心可怕。”
林雪飞和晋欢面面相觑,知道一定发生了不好的事。
“你说的那天莲池公园里的西装男子的确是她的老师。”韩采梅激动起来,“那是一个人面兽心的畜生,天理难容的混蛋。”
这种话可是极少能从韩采梅的嘴里说出来,两个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个世界上最漂亮,最纯净的便是女孩的眼睛,乌溜溜的眼珠子巡阅着这个世界,觅寻世间的一切美好,那里面贮存着人类最原始的善,最本真的自我,就像未出山谷的清水和未加雕琢的玉石。”韩采梅从窗边走到了林雪飞的座位上,“上次我在机场,对面有一个小女孩,穿着红色羽绒服,扎着两个小辫。说起来,孩子真是没有耐性,她围着椅子不停跑来跑去,不久就玩腻了。想要捉弄一下打盹的爸爸,握住爸爸的两只耳朵开汽车,爸爸醒来学着汽车鸣笛的声音逗她。可她很快她又失去了兴致,便趴在行李箱上滑来滑去,随后也觉无聊就跑去帮保洁阿姨捡垃圾。”
韩采梅不停摇着头,继续说道:“多么美好的年龄,多么稚嫩的脸庞,黄忆晴,他才只有九岁……那种人也配做老师?”
林雪飞和晋欢早已猜出发生了什么事,晋欢生气地说道:“去告他呀,难道就这么算了?”
“她的妈妈知道怎么处理,法律将会给他一个公正的判决。”
晋欢又问道:“你是怎么问出来的?我们问,她都不理。”
韩采梅回答:“因为你们只想得到你们想要的,所以你们得不到。”
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每个人的生活都在继续。晋欢自从来到“谎言”之后,每天都会提早过来打扫办公室。这一天也不例外,早上犯困,没精打采,再加上不愿意做这个差事,只好想法子自娱自乐。见办公室里空无一人,晋欢耍起了拖把,装出一个声音问道:“你系何人?”又装出另一声音回答:“我乃清扫圣人,除垢大王,拖地将军,天地间一堂堂男儿,晋小欢。”他手舞足蹈,乐在其中,又问:“适才所用,是何招式?”接着回答:“此是三问神功,问天掌,斩逆天无道;问义刀,劈寡义薄情;问理剑,刺背理违德。”又问:“既你地位尊贵,神功盖世,又为何担此苦差?”晋欢佯作苦闷:“此地有混天女魔头韩小梅,白发三丈,犄高五尺,背生芒刺,腹藏阴火,以全城百姓性命作胁,意欲强我俯首,辱我金身,人命至重,奈何奈何?”
“晋小欢。”韩采梅不知站在晋欢背后多久了,“何时收了我?”
晋欢咧开嘴,吐了吐舌头,转身笑道:“呀,老板您早。”
韩采梅瞅了他一眼,转而问道:“怎么样?累吗?”
“不累。”晋欢故意拉长了声调,“不过这地板不好拖,太易吸水了。”
“对了,明天大家要去飞雪山,你也一起去吧。”
“遵命。”
韩采梅笑了笑,向楼梯口走去,晋欢突然大叫:“小心啊你!”
韩采梅一惊,忙回头问道:“怎么了?”说完又上上下下搜寻着危险的所在。
“小心地板把你吸干喽。”晋欢摸着后脑勺大笑道,“不是说了吗?这地板易吸水。”
韩采梅气得瞪大了双眼,晋欢赶紧转过头,弯下腰,又忙活起来。
第二天是周六,天气不算太闷,林雪飞、周克新、陈海润、晋欢、傅枕云、常业清、刘问之还有韩采梅再加上郭谋忠及其两位同事共十一人相约去飞雪山游玩。飞雪山位于花间市北郊,有分割昏晓之势,晋欢见了自然喜欢得了不得,因为这与他的家乡异曲同工。山下有一些卖手艺和特产的商贩,晋欢从未见过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每一个都要上前询问,见别人不理便跑来问韩采梅,韩采梅一开始还耐心地告诉他,后来见他有的没的都问,就腻烦了,离他远远的。
郭谋忠和他的朋友从远处走来,老远便招手示意:“晋欢,好久不见。”
“这才几天就好久不见。”晋欢心里这么想,他还记着那天晚上的事,不想跟郭谋忠说话。
“嗯。”晋欢哼了一声,转身又玩去了。韩采梅都看在眼里,她跟郭谋忠走在一起,说道:“晋欢,他幼稚得很,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别放在心上。”
“哈哈”郭谋忠笑着用手指向飞雪山,“男人的胸襟要向山一样博大。”
晋欢远远地看着两人走在一起,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在他心里翛然升起,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他一直一来暗暗地喜欢着韩采梅,这让他愉悦,让他的心有所归属,让他结束了散漫和无根的状态,有种莫名的力量给他指引方向,让他心潮澎湃,除此之外,他没有过多的想法。但是此刻,他看着美丽的韩采梅和英俊的郭谋忠依偎在一起,淡淡的悲伤笼罩心头。他告诉自己,你看,他们多么般配,你来做什么?你可千万不要画蛇添足,阻碍了别人的幸福。他也第一次知道,喜欢一个人,仅仅靠“喜欢”是远远不够的。
这种思绪只在他脑海中停留了几秒钟,他便又被周遭的玩物吸引,再看到郭谋忠和韩采梅的时候,那种感觉又一次复活,他打算发泄一下心中的烦闷,决定故技重施。
“可了不得了。”晋欢突然跑到他们后头大喊一声,两人浑身打个激灵,郭谋忠忙回头问道:“怎么了?”
“快看。”晋欢指着远处的山头,“有条龙。”
“什么?”郭谋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哪里?”
“晚了。”晋欢笑道,“它飞走了,太可惜了。”说完又跑到一边玩耍去了,郭谋忠愣在原地,韩采梅无奈地摇着头,其他人都被他逗得笑起来。
众人三三两两地走着,发现不见了二位警察同志——陆向期和赵恭凌。回头寻找他们时,发现他们正在买泥人,似乎与那捏泥人的大叔发生了争吵。
“我们是警察,这两块钱你让是不让?”陆向期笑问道。
“皇帝来了也白搭。”那人倔强地回答。
“真不让?”赵恭凌又问一遍,脸上也堆着笑容。
“我就挣这两个钱,还让?”那人说道,“夜猫子进庭院,穿着丧服赶红事儿——找撵”
“可是你的东西不值呀。”陆向期随手捏起了一个泥人,想要端详一番。那位大叔听他说这话,一把夺了过来,怒道:“皮球放在山坡上——滚。”
两人笑嘻嘻不说话,听到郭谋忠的呼叫,对这位大叔说道:“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