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桓拂了一下衣袖, 示意他退下。
他恭敬地行了大礼, 弯着腰退出去。一出藏龙殿, 外面的风一吹, 觉得自己后背都凉飕飕的, 不由打了一个寒战。
帝心难测,他真是有些忘形了。
仗着顾家和陛下的情分,居然敢揣测圣意, 当真是越活越活去,还将陛下当成皇子, 忘记君臣有别。心里警醒着, 日后万不可再提起来那周姑娘。
看来陛下对那位周姑娘,确实很看重。
“父亲, 您脸色为何这么难看?”守在宫外的顾安进自己父亲进来,忙上前扶着, 关切问道。
“为父老了, 脑子都不中用了。方才提了一句周姑娘,陛下似乎很是不悦。成礼啊,你且切记,以后万不可私自猜测圣意, 千万不可因为陛下与咱们家的渊源而飘然得意。”
顾安认真听着父亲的教诲, 点头应下。
以前在上河村时,他就瞧出陛下对周姑娘不一般。周姑娘以后的造化不会小, 就算当不上皇后, 四妃之一应该有的。
父子二人上了马车, 一路回顾府。
此事不表,且说周月上得知现在的晏桓已是皇帝,心里开始盘算起来。她身份不明,又因为那冲喜一事,若是一直住在王府恐怕会引来别人的臆测。
可是她也没有傻到要和晏桓撇清关系,就算是撇也撇不清。大树底下好乘凉,她有陛下做靠山,在京中做什么都可以。
开铺子开酒楼,不拘哪一样都行。
眼看着子时将到,她还是睡不着。想法是好的,只是一想到以后的日子里,不会再有他似乎有些不是滋味。
哎。
她长长地叹一口气。
“为何叹气?”
帘子被掀开,修长挺拔的身影走进来。
待看清来人,她拥被坐起。他是属猫的吗?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而且紫云守在外面,怎么也不通报一声?
一起到他如今的身份,忙起身行礼。
“陛下,您怎么回来了?”
晏桓不说话,坐到圆桌边。灯芯原本是豆粒大的,他打开灯罩挑亮了些。室内顿时明亮不少,灯下明黄的龙袍尊贵华美,备显尊荣。这样颜色的凤袍,她以前也穿过。
“你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他淡淡地问着,在他的抬手示意下,她平身站到一边。
“坐吧。”
她依言,就势坐在床边。“也没做些什么,在王府里四处走了一下。看池子里冒出来的荷叶长得旺盛,就多坐了一会。”
“是不是觉得无趣?”
无趣自然是有一点的,他刚登基,想必京中还没那么太平。她也不敢冒险出府,万一招来什么祸事,得不偿失。
以前她身为皇后时,虽然日子也平淡,但好歹还能有个乐子。什么妃嫔之间争风吃醋啊,叫上几个宫女太监说些趣事啊,总归是能打发时间。
现在不一样,整个王府里一个主子都没有。相熟些的宋嬷嬷忙得不见人影,她也不好意思叫人家过来说话。
“还好的,王府里吃得好穿得好,比上河村强。”
她话是这么说,但语气并不欢烈。他是何等聪明之人,一听这平淡的话就知道她在王府住着并不算开心。
“想住在宫里吗?
当然不想的,前世住了好几年,虽然锦衣玉食,奴婢成群。可没有自由,连丈夫都不是自己一个人的,有什么好的。
她心提起来,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想把自己弄进宫里去,莫不是自己真与沁妃有关,或者就是对方的孩子?
“我…民女散漫惯了,进了宫怕是守不了规矩。”
晏桓眸光一冷,是守不了规矩,还是不想守规矩。难道呆在他的身边就那么难受,王府住着不开心,宫里也不愿意去。
是不是对于她来说,有关自己的生活她都不想参与。
眼下她身份未明,派出去的暗卫还未查清当年沁妃出宫后到底去了哪里。宋嬷嬷也不知道,他想母后是一定知道的,只是母后已经不在了。
“是吗?你当初是以顾家少夫人的身份进的顾家,可有什么想法?”
周月上眼神闪了闪,今天的他似乎太奇怪了。问的话怎么一个比一个怪异?她对万陵的顾家自然是有看法的,但对京城的顾家没有半点的看法。
“顾大人和顾公子都是朝中栋梁,陛下的左膀右臂,当然都是极有才能的人。”
显然这个答案还算中肯,晏桓沉默着。
那个关于她愿不愿去顾家的话始终没有问出口,他不能留在她身边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将她往外面推。
如果最后确认他是自己的皇妹,再说吧。
“好,朕知道了,你歇息吧。”
他站起来,背着手慢慢踱着步子出去。明黄的背影透着些许寂寥,就像前世他坐在轮椅上,与所有人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