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行来的目的方柏临自是心知肚明,当下便不再客套,目光带着几分审视的看着顾暻安,片刻才沉声说道:“老夫在这朝中虽不能说是两代的元老,可老臣入朝为官三十多年,看过的人见过的事可谓是数不甚数,所以定安王的心思,老臣还是看得出几分的。”
“丞相见多识广,本王自是佩服的,不过本王依旧是想不明白,丞相自来清流,怎的会忽然出手助本王?丞相就不怕此举落人口舌吗?”顾暻安也直截了当的说了,若是没有个心思,这老丞相怎么会愿意替他说话?
方柏临却眼神一变,带着几分孤寂和沉静,似是带着几分隐忍的怨一般,“老夫以往确实是厌恶这暗潮,可惜身处泥泞,又怎能独善其身,既然如此,老夫何不放手一搏,总比被人捏着脖颈子威逼利诱的好。”
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冰冷,和悲痛,神情也隐隐有些狰狞,由此,顾暻安也算是心中有数了,想必这位一直闲云野鹤惯了的丞相也被人逼得做了决定,他记得方柏临一直以来便刚正不阿,行事又雷厉风行,最是那嫉恶如仇的人,多年来得罪的小人不少,却也得了更多的尊敬和敬畏。
可惜君子易交,小人难防,在这暗潮涌动的朝廷中,又怎能可能真的有人能够独善其身,他想着,心中到了有了猜测,这才开口安抚道:“丞相为天元兢兢业业,为百姓也谋了不少的福,可惜为了利益,总是不少心怀不轨的人。丞相......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可需要本王出手?”
能够在朝堂上提选他,必然也是想要借用他的力量来做些什么的,只要不是什么过分之举,顾暻安倒也并不在意,情愿承他的情,帮他这一次。
方柏临却是沉默良久,顾暻安看着他眼里的挣扎,自然也知道想他这个年纪,坚持了几十年的固执古板的思想,想要在一朝改变也不容易,便也耐着性子,等着他想清楚。
大致过了一刻钟,方柏临才缓缓开口,“老夫自当朝为官以来,能够一直秉持初心离不开与我那蕙质兰心的内人,老夫这一生到了现在,唯一的执念不说建立功绩,却是到了告老还乡之时还能与她执手到老。”
他的声音里带着怀念和憧憬,似是想到了那天伦之乐的景象,他的眼里满是柔和以及深深的情意。听到此处,顾暻安意外之下,心中却又莫名升起了几分同理之心,他晃了一下神,脑中竟也想到了与言采薇在那无人之境的世外桃源下,两人白头偕老,如此一想,他的心也软了下来。
“可是......”说到此处,方柏临的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恨意,咬牙切齿道:“可他却偏生连我这点天伦之乐也要夺去,既然如此,我自也不会坐以待毙,既然他不让我如愿,那我也不会让他安生!”
这话中的恨意仿佛化为一团熊熊的烈火将他燃烧,顾暻安看着往日里那个汪洋自肆,江海不逆小流的人此时此刻竟已然忘了仪态,沉浸在对那人的仇恨中,他心中复杂,若从爱才说起,丞相是难得的国才,真正能够为国为重的人。
可如今也被卷入这权势的斗争中,想到此处,他心中便不是滋味,犹豫着开口:“丞相所说的可是那与本王有着血脉至亲的人?”到了现在,他也完全确定方柏临说的是谁了,如今能够这么想要他的势力,并且能够用权势逼迫他的,除了他那还在府中静养的兄弟还能是谁呢?
提到那个人,方柏临身子一顿,继而双肩微微颤抖,似是压抑着滔天的怨恨一般,恨恨道:“亏得他还是天之骄子出身,身上流着九五之尊的血便这般目中无人,狂妄至极,得了那皇贵妃的教训还不够,竟还不知收敛,既然如此,我也便让他在那府里也不得安生。”
顾暻安暗暗叹了口气,果不其然,当真是与顾景墨有关,“看来丞相是被他使了绊子,前阵子,北伦提起和亲之事时,我记得父皇原本是定下了和宁公主前往定亲,可却在定下的前夜换成了丞相的千金,方大小姐,此事可是和我那胞兄有关?”
“若不是他暗中作梗,又怎会让我的女儿去那千里之远的地方和亲!那百里是个什么人,他心里会不清楚?此举分明是送我的女儿去送死!如今我女儿下落不明,我也定不会让他的奸计得逞。”说到此处,他将放在桌子上的一个紫檀木的盒子拿了出来,交给了顾暻安。
“这些全是老夫在这些年里收集到的宁王贪污受贿,治下不严的所有证据,包括他在所管辖的兵部贪下的各类军饷,老夫本是留着以防万一,如今想来只有将这些交于你才能不变为一堆废纸。”
他说的诚恳,顾暻安却有些震惊,没想到这位从来不愿出头的丞相大人手中竟会有这么多顾景墨多年来犯下的所有罪行的证据。可这么久以来,这些证据从未被曝光,他不禁心中一寒,眼神戒备的看着方柏临,谁又知道他的手里又会不会有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东西?
方柏临见多识广,又怎会不知道顾暻安的顾虑,当下便将另一盒子拿了出来,叹息道:“王爷一生可谓是为天元为皇朝兢兢业业,一直以来也是建立了不少的功绩。是,老臣虽不说却也是心中清楚,至于为了权势而做的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天元王朝的往后却绝对不能交到一个心狠手辣,不顾天下的人手中。”
此话已是说的明了,顾暻安半信半疑的接过了另一个盒子,当下便翻开了盒子,里面赫然便是一些纸张记录,他拿起来一一看过去,眼里的震撼和激动交错着,神情一时震惊一时欣喜,方柏临自是算准了这些东西对他来说真真是如虎添翼,也不急着说什么,只等着他看完之后给他回复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