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道入赘可是被瞧不起的,那是断了科举之路,生的子嗣也会改换门庭,就连乞丐也嗤之以鼻。
店小二摇摇头:“可不就他那个爹么,半截身体进黄土的人了,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前两年跟人打赌,这不就把大儿子当做赌注输出去了。”
“啊?天……天子脚下还有这等荒唐事!”
每一个听到这事的人都露出一副吃惊又悲悯的表情,店小二看出这几人猎奇的心态,反正这在京城谁人不知,倒是认真的解释起来:“那可不叫荒唐么,这宋老干干的荒唐事那是数上三天也数不完,这不前几天因为调戏二房侄子的新媳妇,被他老爹当众打了板子,关进城外的家庙,都当爷爷的人了,还被打板子,多丢人啊!夜里着凉听说是肺痨复发,啧啧啧,要说这宋老干在京城也算家大业大,但族人早就避他如蛇蝎,如今却要靠入赘出去的儿子,真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外乡人见得世面多了,也知道那大宅子阴司多的很,谁晓得这京城到底是京城,论起荒唐来他们到底是不如,只是这调戏侄媳谁家不都藏着掖着,这宋家倒是奇怪,闹得整个京城人尽皆知。
“那位倒像是好人家的姑娘。不知道在座的哪位贤才能将佳人请过来,也算一段佳话。”不知是谁突然起哄,惹得周围频频发笑。
“老子是娶媳妇,还是娶个娘啊!”
“哈哈哈!”
“难怪刚才李大小姐那么紧张,万一袁大姑娘瞅上了夫君……嘿嘿嘿,”
“哪位是……”
店小二头都不抬:“哦,袁家嫁不出的老闺女呗,都二十三四了,愣是没嫁出去,听说最近又结亲了,确实是好人家的姑娘,只不过克夫,也不知道谁那么想死竟敢招惹这样的丧门星。”
收了几十个铜板,店小二满意的揣进兜里,又往另一桌添水去了,没注意到这桌人其中一位面色凝重。
雨还是下个不停,车铃摇晃间,街边不时响起打趣的声音。
“红灯巷外野狗叫,宋老干的相好进了庙,绿水桥上鹅毛跑,宋老干的脑袋开了瓢……”
“夫君,脚还痛吗?”一只素手伸过来拍了拍宋子清的手,他猛的一缩然后回过神来,童谣声已经没了,但面对和颜悦色的妻子,他还是涨红了脸,嘴里半天说道:“连累你了。”
因为他的缘故,准确的说因为他爹的缘故,妻子不知道遭受了京城多少白眼和讥笑,如今还能同他一起去看爹,到底是他亏欠了她。
“姑爷可别说这话,夫人一听说亲家公大人受了风寒就张罗着请大夫,这不又赶上下雨,夫人担心姑爷路上淋雨,紧赶慢赶还是让您收了伤。”
“我……我走路急了些。”
“急也没用啊,将军府的明明有家庙,非要每次把人往城外送,明知道人不好了不说请大夫,巴巴的来找姑爷,堂堂将军府再没有人了吗!”
“放肆!金儿你再这般口无遮拦往后就别说是我李德音的丫鬟了!罚你三个月月例。”
“金儿知错。”
“你别骂她,她也说的没错。”宋子清拉了拉妻子的衣袖,脸上更是晦涩:“爹是荒唐了些,但要说调戏……德哥的……我是如何也不信。”
丫鬟金儿低头撇了撇嘴,却是毫不领情:“谢姑爷求情,金儿说错话应该受罚。”
李德音看了一眼夫君天真的模样,暗自翻了一个白眼,反正不管你那爹翻了什么事,哪次你都是不相信,只是丈夫素来孝顺他爹,她也只好声音轻柔的说道:“我也是不信的。”
宋子清仰起头,眼睛亮的惊人:“真的?”
李德音肯定的点点头:“爹不是那样的人。”
金儿的头越发低了,别管大小姐在外头如何威严,到了姑爷这里反倒事事伏低做小,哼,就凭大小姐越来越会哄人的本事,不信拉不回姑爷的心。
“先不说德哥刚成亲,他那媳妇初来乍到怎会孤身一人在花园,这事要是真的,她还要不要脸面,不得出家做姑子去。”
宋子清一边点头,一边热切的看向自己的妻子,对对对,他怎么没想到还是妻子聪慧,后者在这目光下不禁红了脸。
“爹那人你我都知道,童心未泯,心智上是被当年的事伤着了,但大是大非从来不会违逆,定时被那老虔婆故意混淆成这样,不但连累爹的名声还被关在家庙。”
像是找了知音,宋子清不停的点头,只觉得像吸了一口仙气,通体舒畅直达心底。
李德音熟练的伸出一只手放在他背上慢慢抚着,两只脑袋靠的越来越近,像是在说悄悄话又像是耳鬓私语:“爹一生都看淡名利,却总是被名声所累,如今府里谁还念着他的好,也只有我们了。”
“是啊,他,只有我们了。”
“这样的族人连我这个做媳妇的都看着心寒,更不用说爹了,也难怪他得了风寒先找你,若是经此一事爹能看透那家人的本质,也算是我们的孝心没有白付。”
宋子清挣扎着说道:“爹年龄大了,就算他没有……,我们也要孝顺他。”
“对对对,我们都盼着爹好好的,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什么都不怕。”
“嗯。”
丫鬟默默的朝着角落挪去,一时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同情他,每次都是这般陈词滥调,连她都能倒背如流了,姑爷怎么还是相信,不过亲家公如果能幡然悔悟,怕是太阳要从西边升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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