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儿嘟着嘴看他，歪着脑袋开始思索：“好像没有提过，不过奴才知道珊姐姐的正夫给她生了个女儿，今年三岁了。可是主子，这又怎么啦？这世上有了正夫又纳侧室的女儿多了去了，珊姐姐怎么就不行啦？奴才也不贪心，只想给珊姐姐做个侍夫。”

他听了暗道这事不能硬劝，只能慢慢地引导：“你看她都有正夫了，你跟了她只能做侧室了，她又有了嫡女，你将来便是也生个女儿，那也是庶女了，她已经有了嫡女，对这庶女是不会太放在心上的，便是放在心上，你也就是和正夫打个平手，可万一你运气不好，生个儿子呢？那可大大地不如她家正夫了。到了那个地步啊，她家正夫说什么就是什么，你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秀儿听了就有些想不到的样子，两道眉毛开始往中间挤，整个小脸开始发皱，嘟着嘴想了一瞬，又问他道：“主子，颜公子和那位赵家公子要给人家做侧室您都没拦着，您干嘛只拦奴才呀？”

他微笑，伸出右手揉揉秀儿的毛乎乎的小脑袋，拉了把椅子坐在一边，慢慢地解说：“每个人的情形都是不一样的，个人有个人的苦衷，个人也有个人的福分。譬如颜公子，柳相膝下空虚，早晚都要纳个侧室的，颜公子他才貌双全，嫁过去便是做个小郎，也不会委屈到哪里去的。那个赵家玉润公子，他是没法子了才给人做侧夫的，他原本是大家公子，理应给人做正室的，哪晓得运气不好，嫁得妻主外逃了，撇下他一个年轻轻的男儿在母家住着，羞眉耷拉眼的，余将军看上了他，让他做个侧夫，他仍是不如意，可也比继续在母家住着强多了，眼下赵家是他父亲当家，他尚勉强住得，等他妹妹娶了正君，少正君当家作主了，焉知不多嫌他呢？便是少正君大度，家里那起子惯会捧高踩低的婢仆，岂能不给他脸色看呢？他嫁到余家去，再怎么样也是名正言顺的侧夫，婢仆们想要欺负他也得顾忌着余将军，而且余将军膝下只有一位公子，倘或他运气好些，生上个女儿，那就跟正夫比肩了。”

秀儿听了小脸就呆了片刻，却又不怎么死心，小声嘟哝道：“可是主子，您之前的侍儿贺儿哥哥，还有那个子墨哥哥，他们不都给人家做了侧室吗，也没见您说不同意。”

他听了有些生气，提高了声音道：“把贺儿和子墨拎出来说事，你怎么不说颖儿呢？”

秀儿立即屈膝认错道：“主子，您别生气，奴才只是想不明白嘛。”

他轻吐了口气道：“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安将军要纳贺儿的时候，我原是不乐意的，奈何那时你家主子我刚起复，人微言轻，安将军主意又拿得定，非要把贺儿娶回去不可，为了贺儿不惜闹得安国公府人仰马翻，你那个贺儿哥哥又与她情投意合，我能怎么着？好在那会子安将军还没娶正夫，安将军态度又坚决，给了他个平夫身份，可就是这么着贺儿嫁过去，内院里也是天天争啊斗的，如今贺儿有了身孕，倘或生个女儿这日子还过得，运气不好生个儿子，你就看顾三公子怎么欺负他吧，他这苦日子啊怕是在后头呢。”他提起贺儿就又心疼又无奈，顾三公子在婚前就已经不乐意接纳贺儿，婚后贺儿宠擅专房，顾三公子备受冷落，一旦贺儿生子，只怕顾三公子就要借机苛待贺儿了，若是安琪细心些，贺儿还不至于怎样，若是安琪是个粗心大意的，那贺儿的日子几乎不可想象。

秀儿越发地吃惊了，嘴巴一张一合，咂了两三回，眼睛闪呀闪，眨了好几下，这才道：“主子，这贺儿哥哥的日子这么不容易啊，那子墨哥哥呢？子墨哥哥他还好吗？”

他想了想，也不能一味地只说给人做侧室的坏处，万一将来秀儿仍是要给人做侧室，心里面先存了成见，就不好了，当下便变化了话语道：“你子墨哥哥当初是主子我没办法，摊上了官司，自顾不暇，他年纪又大了不能带进宫，我只能给他找个人家托付，不过我当时也是用了心的，把你子墨哥哥托付给林家我也是深思熟虑过的，一来林家小姐人品极佳，二来林侯是公认的疼惜男儿的人，绝对不会做恶岳父的，三来那林家正夫是个极良善的男儿，他膝下尚无女嗣，这三条无一不可，少了一条过去做侍夫的男儿都要受气的，林家具备了这三条我才把你子墨哥哥托付过去的。你子墨哥哥如今也确实过得不错，使奴唤婢衣食无忧自不必说了，听说正夫宽厚到免了他早晚请安和用餐时的服侍呢。”

秀儿喃喃地道：“子墨哥哥真真是好福气。”

“也不是他有福气，是林家正夫性子和柔又为人宽厚，若是个性子刚强又爱拈酸吃醋的，他哪能过得这么舒坦？这男儿家在后院里过日子，正夫的人品性情有时候比那妻主是个什么人更重要，你想啊，妻主们忙着外面的事，多少做夫郎的都是十天半个月的才能见上自家妻主一回，那平时的好和歹可不都是由正夫管，秀儿啊，我不想你嫁给简大人，是因为我知道她家正夫是靖州大族罗家的公子，性情刚强又善妒，是绝不肯让简大人娶侧纳侍的，虽说这种事最终做决定的仍是女子，可这简家正夫如此不肯容人，你便是硬嫁过去，日子能好过么？”

秀儿听了眼眶就红了，小嘴一撇，泪珠儿就落下来了：“主子，我怎么就这么苦命。”

他掏出帕子给秀儿擦擦眼泪，哄道：“事不过三，秀儿下次遇到的就一定是个疼惜秀儿的好妻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