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了问道：“怎么个三管齐下法？”

“一是让这些男儿种地开荒，开荒收成跟朝廷七三分，安州本就有不少荒地，战争期间更有些人家弃地而逃，这些男儿正可把荒地开垦起来；二是由官家出银两开官铺官坊，让这些男儿都到官铺里官坊离做工，商人们自己开的店铺是不会给这些男儿提供差事的，这样的事只能由官家做；三是把这些男儿聚集在一起，由朝廷出面聘请各行各业中技艺纯熟的工匠，教他们手艺，譬如力气大的跟铁匠学打铁，力气小的跟银匠学打首饰，心思灵巧的跟织锦工匠学织锦，喜欢木头的跟木匠学做家具，他们有了本事，便是不去官铺里做工，也不愁找不到铺子聘用他们。”

他迅速琢磨了一下，认为此事可行，刚要说就这么办，却听罗幻蝶叹气道：“其实这三管大概只能实现两管。”

“何以见得？”

“让男儿开荒这主意之前大人已经给陛下提过了，陛下也采纳了大人的意见，男儿们种植营田已经成了风气，如今不过是按照朝廷的成例在安州实行罢了，这一条大人都不用上报陛下，属下直接推行即可，把男儿们聚集起来聘请工匠教他们本领，这一条花费有限，难度也不大，属下即日便可开展，第二条官家开店铺，却是不容易，不为别的，只为官家没银子，别的州县属下不知道，安州的官库里如今可是只有区区一百贯钱，这够做什么的？”

他听了吃了一惊，连忙问道：“这钱都花哪去了？上回库里至少有十五万贯，给士兵们发完川资赏银，怎么着也能剩个八万贯啊。”

罗幻蝶道：“给留守北境的七万大军发军饷了。”

他听了提出疑问：“大军的军饷银子不该是由户部发吗？”

罗幻蝶站起身来去书桌旁边的上了锁的柜子里翻检了一会儿，很快拿出了一张户部的公文函递给他看，却是钱文婷亲自执笔的调银令，言道国库开支巨大，北境士兵七月八月九月三个月的饷银，户部只能支付十万，其余的银子由化南郡和宁边县支付。他默默计算了下，一个上等兵月薪一两，一个中等兵月薪八钱，这七万大军中上等兵不足一万人，三个月薪俸大概需要十七万贯，他算好之后轻声问道：“宁边县支付了多少？”罗幻蝶叹了口气道；“宁边原本只有三千贯官用钱，济得什么事？我就没让那个程盼出，把七万贯全都自己出了。”

他点头，却又继续问道：“那也不对啊，怎么着也该剩个一万贯啊，你怎得说只剩一百贯了？”

罗幻蝶无奈叹气：“原本是应该剩下一万两千贯的，奈何给董侯备办军需的史紫瑶史大人言道酷暑难耐，北境大军驻守辛苦，需要加餐抚慰，前后从属下这里支了三次钱，一次三千贯，一次五千贯，一次四千贯，把这一万两千贯要得干干净净，属下衙门中的使费都是东挪西凑对付着来的。”

他听得皱眉，低声问道：“这一万两千贯的加餐钱董侯知道吗？”

罗幻蝶摇头道：“那个史大人每次来支钱，都只拿董侯的官牌，却没有董侯的亲笔军令，属下猜董侯多半不知道。”

“董侯不知道的钱，你都敢支给，这回头被户部或是御史台谏议院的人知道了，朝廷能饶得了你吗？”

“大人，这史大人是董侯的长媳，她来支钱属下能不给吗？属下想过了，户部钱大人怪罪属下，属下就把这事原原本本地讲出来，横竖每次给钱，属下都让这史大人签字画押了的。”

“签字画押也不见得管用，就御史台那帮人，你没什么错，还能给挑一堆毛病出来呢，这且不说了，她这钱你可打听过，真的是用在给士兵加餐上面了吗？”

“属下派人找了好几个小兵打探，小兵们都说她们军中伙食极好，隔三差五就能吃上顿肉，看样子是拿了一部分出来给士兵加餐了。”

他默默地算了下帐，一只三四斤重的鸡七八十文、一斤猪肉十文、一斤鱼肉五文，七万大军便算是每三天吃一顿肉，每顿每人以二两鸡肉计算，需银八千四百两，以二两猪肉算，需银四千二百两，可若是顿顿吃鱼，那仅需二千一百两，怎么算都用不到一万两千贯，看来这位史紫瑶小姐大概私吞了三千贯到九千九百贯。这个数字倒真是讨巧，若是破了万贯，明帝多半不会容忍，可只是区区几千贯，明帝倘若抓着不依不饶，倒显得小气了，多半不会追究这位史小姐的过错。

可是这史小姐把银子支走了，这官铺可怎么办呢？他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便对罗幻蝶道：“其他铺子也都罢了，这养育被弃幼儿的粥铺是一定得开的，我想这笔银子还是得着落在那些之前蓄养奴侍的女子身上。咱们虽然把奴侍名单的原册烧了，可是衙门里应该还有副本，你派人去按照名册，挨家挨户找人收银子，家中每有一个奴侍，就收银一两，这化南郡在玄武各郡中奴侍是偏少的，但我估摸着怎么着也有个一两万人吧，收上个一万多两就够弄十来个粥铺了，每个粥铺养活上百个婴儿是不成问题的，还能顺带给几十个男儿提供差事。”

罗幻蝶皱眉道：“大人，奴侍放都放了，这会子又去拿着名单收银子，她们若是不肯给会不会把大人您给告了啊？再者，您主张开这育幼粥铺，皇上知道吗？”

他微笑：“我当初就是太心善了，只顾可怜那些男儿们了，根本没想着找她们算账，可你看看那些男儿被她们折磨得遍体是伤，这辈子基本上毁了，这且不说，她们还影响了广大民众养育男婴的热情，百姓们正是担心儿子长大了沦为奴侍才不肯养活他们的，这些银子找她们要算过分吗？育幼粥铺的事我还没告诉陛下，但我想陛下多半不会反对的，你且这么安排，翌日陛下有了旨意，我就派小侍来告诉你。”

罗幻蝶点头道：“行吧，属下先派人安排着，听大人这口气，近来很得陛下宠信啊，属下真是替大人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