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是宋景晟。我今天走了霉运。
要说我不该溜出宫来,这个错我又不太愿意认。谁能想到邙山上埋伏着一队歹徒呢?
韩枢中了一箭,神志不清了。我把他捞上马来。后面又有七八个人追上来了。
我顾不得那么多了,驾马拼命狂奔。林中坑坑洼洼根本无路可走,马儿不听使唤左冲右突了一阵,跨过一片河滩,又钻回林中来。
后面的人紧追不舍,嗖嗖放箭。隐约有喊声传来,应当是胡语,可惜我听不懂。只能听到他们你叫我嚷的,像吵架似的。
天可怜见,我长这么大还没这么慌过,简直是逃命啊。
耳畔风声如刀割,我不知跑了多久才敢飞快回头看一眼。
谢天谢地,那群人已经不见踪影了。总算是甩掉了。
纵使甩掉也不能大意,我催着马继续向前,谁知他们会不会喊来援兵呢!
只是心中越发不明白,那群人到底怎么回事?
想要追杀我们,为什么不备好马?
还有,他们怎么发现我的行踪的,难道是晚上从韩枢家出来之后被盯上了?
——那城中岂不处处都是他们的眼线……况且,阿伏干至少名义上还是来求和的,求和到中途追杀我做什么?
我越想越没头绪。
林中鸟群不断被惊起,我所到之处都是一片鸟翅乱拍。如果还有追兵的话,应该早就循着鸟声追来了。
没有追兵了吧。
我悄悄松了一口气,低头看韩枢,他仍然昏迷着,气息十分微弱。
我喊他:“韩枢,韩枢!”
他双眼紧闭,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
这下麻烦了……
“你可别死啊。”我推了推他。
他发出低低的一声□□。
别死,别死……
我念叨着,四处望了望。
这里大概是在京城西边,邙山下。
身后还有歹徒,不能回头。树林中方向很难分辨,刚才纵马一阵狂奔,已不记得东西南北了。
我抬头望望天,月亮已经落下去,此时正是日出前最黑最冷的时刻。
马儿信步向前缓缓走着,我冷静下来,渐渐感到林中的寒意。
身上棉袍已不足御寒,我摸了摸韩枢,他身上更是冰冷,肩上仍插着那支箭,我也不敢贸然拔下来。
“韩枢,韩枢。”我继续叫他的名字。
他身上除了这支箭,就是腿上有一处刀伤,伤口不浅,却已经不流血了。
那他是怎么晕过去的,难道箭上有毒?
我又推他:“韩枢,天快亮了,没人追我们了,我马上带你回去……听到没有?”
他一声都不吭。
我托起他的脖颈,让他侧身倚在我腿上。
他额头脸颊都冰凉一片,颈窝中倒是还温温的,脉管一下一下跳动着。
我俯身抱着他,也不知这样有没有用。
山林起起伏伏的没有尽头,很久之后曙光微明了,我辨认出日出方向,调转马头向南去。
马蹄踩在林中枯叶上,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走,终于在日出之时走到荒野尽头,来到一片田地中。
有田就好办了,放眼望去便能看到远处有个小村庄,几十户人家聚在一起。
我带着韩枢悄悄来到村庄西侧。
村中静静的,偶有鸡叫狗叫,农人都还没出门。
不可惊动太多人。
我把马拴在一颗大树上,背起韩枢悄悄进村。
天色越来越明亮,四周却不回暖,呼出来的白气都迅速变凉。
我敲响了村子最西边的农户的门。
有个男人出来打开了门,看到我之后瞬间惊得说不出话来。
“劳驾,讨口水喝,”我说,“另外你家有酒吗?我这兄弟伤着了……”
男人脸色煞白,嘴唇发颤,半晌吐出来一句:“银……银环……”
我:“什么?”
他:“……银环!!”
我电光火石般忽然想起,眼前这人是……
他也回过神来,脸色一红一白,随后扑通跪下了:“太子!”
我疲惫至极,咳了几声。
我说:“对,我是太子,你的亡妻的孪生哥哥……我都忘了你了……哎,别跪着了,能不能先让我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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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韩枢,我醒来时人中剧痛,太子正狠命掐我。
“啊啊啊,痛……”我连喊几声,他才放开手。
我眼前几层影子重叠在一起,看了好久才勉强看清他的脸。
我问:“你没事吧?”
他:“没事啊,你没事吧?”
我:“……应该是没事吧。”
他把一支箭放到我眼前:“从你肩上□□的,有毒,但好像药劲不重。幸亏妹夫就是种药材的,还懂医术……”
我:“……妹夫是谁?我们在哪?”
他一拍脑门:“哦对了,我们迷失了方向跑到乐州地界里来了,刚好到了这个村子,刚好敲开了妹夫家的门。”
我脑子转了好几个圈,才听明白他这话。我问:“妹夫……是你那个银环妹妹的丈夫?”
他点点头:“对啊,妹夫姓王,王俊。”
“哦,那就好……”我眼前还是有几重影子晃来晃去,晕得很,只好闭上眼睛仰躺着。不知不觉间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听见他在咝咝喊痛。
我揉揉眼睛,看见他捏着个酒盅,拿一片棉布蘸着药酒涂在右脸的伤口上。
“怎么弄的?”我惊得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