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小憩了一个时辰,景辙便起床回了乾清宫更衣上朝,走时淳裕睡得太沉,毫无所觉。
刚出来殿门,被冷风一吹,冷月照人,周遭一切都是黑洞洞的。
吴安迎上前来,见景辙不过呆立片刻便去了睡意,一副清明英武的样子,不禁满心佩服。
帝王之勤勉幸苦也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前朝国事繁忙,这后宫还出这么多幺蛾子,真是无一宫妃娘娘真心心疼过圣上,连皇后都只知争宠夺爱,把温柔体贴当作取得龙颜大悦的一个筹码。
说不定一群娘娘们还不如王全担忧圣上的多。
吴安上前给皇上理了理衣襟腰带,披上御寒的披风,轻言细语,仿佛怕惊了夜的安宁:
“皇上,王总管刚回去休息,要不要奴才去把他叫来。”
景辙背脊挺直,长袍猎猎,缓缓走向步辇:
“不必了,他陪着朕折腾了一天,是该好好休息。”
吴安紧随其后,低垂着头,转动着双目:“那…上朝……
“今日,你便陪朕去吧。”
得此圣言,吴安大喜,这还是他头一次即将随着帝王一起踏进太和殿,如此殊荣,三世难寻。
吴安随着盛康帝一路小跑的回了乾清宫,玉辇四平八稳的落在殿前,景辙解了外袍,刚想吩咐内侍上一壶浓茶提提神,稍作休息再行净口,却见吴安提了个汤煲出来。
“这是什么?”
吴安浅笑着,带了层暖意,“这是龙井竹荪,稍做了改动,皇上,要不尝尝。”
景辙点了点头。打开来是一个样式精美陶瓷质地的汤翁,严丝合缝,却有一阵阵清香扑鼻,景辙正口干舌燥,被调起了兴致。
“打开,取瓷碗来。”
这用惯了金碗银碗,甚是烦腻。
这碗勺早便准备妥当,盛了一勺装在玉瓷碗里,汤汁乳白清澈,香而不腻,入口滑而甘美,清爽宜喉,似汤非汤。
景辙好奇道:
“这汤谁做的?”
“回皇上,是御膳房的后厨彻夜未眠熬出来的。”
景辙龙心大悦:“赏,明日让御膳房的后厨每人去内务府各领一百两纹银。”
景辙时快时慢的喝完,见吴安无动于衷的垂手一旁,干脆自己去盛。
吴安一把按住勺子,忙道:
“皇上,小窦子说了,这汤不可多饮,只是驱寒暖胃之用,提提精气神儿,若是喝多了,上朝出恭,极是不雅。”
“小窦子?”景辙剑眉微蹙,转念一想,深邃的目光落在吴安头顶:“他连这都想到了?他不是一直陪同淳裕伺候在长乐宫吗?何时做的汤,还送到你手上。”
吴安扑的跪下:“既然皇上问了,奴才也不敢隐瞒,窦公公回了承轩殿便没歇下,一直忙活到皇上起身,他递给奴才时,奴才也不敢接啊,但奴才看他真心实意,又三番五次恳求,才斗胆…”
“好了,朕知道了,漱口更衣吧。”
吴安偷摸着眼抬头看他:“那这…御膳房…还赏不赏。”
景辙怒视着他:“你说赏不赏。”
“奴才就是不知道啊,要不,赏给窦公公?”
景辙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吴安啊吴安,你真是不如王全。”
吴安委屈的拱着身,可怜兮兮道:“奴才知道,奴才愚钝,尽做些让皇上不高兴的事。”
“知道就好,以后除了御膳房和朕的吩咐不许接其他宫的东西。”说完用帕子擦了擦水珠,补充道:“承轩殿除外。”
吴安咕隆道:“承轩殿也没给皇上送过东西来呀,就算送来,也是窦公公做的。”
假话欺君,往往实话最伤人,
“闭嘴,再说就去把王全叫起来。”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淳裕一觉睡到大天亮,刚一挪动身体,腰却像被碾碎过再重组起来,折腾大半夜,又跪又跳的,还被景弘瑞这个王八蛋压榨,五个月身孕的身子多少有些吃不消。
淳裕咬着牙慢慢坐了起来,缓缓靠到床头,这幅病弱娇气的模样实在让人生气,本是一男儿,却怀了孕,整天偷偷摸摸藏着。
这翠玉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多有不便,若小窦子每日进前伺候,也会迟早发现,不如先行告诉他。
自从知道他是窦冲,与自己从小有段缘分后,淳裕便越发信任他,终是深宫中无一人可信,能有一人知心甚是不容易。
打定主意,淳裕高声唤来内侍,让他去请翠玉姑娘。
过了一刻钟,翠玉才乱发斜鬓哈气连天的进门,睡眼惺忪,好似还在梦里,口气甚是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