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之后,承轩殿多了一名叫明允的贴身小太监,一张瓜子脸越发圆润,亮晶晶的眼睛,每天精气神十足,总归两个字,顽劣。
顽劣,也有一个好处,什么事都打探得清清楚楚。
小窦子比明允大了六七岁,虽然经历的事比较多,性格成熟,但也架不住明允的死缠烂打,小窦子去哪,明允便去哪。
一个明艳,一个有活力,走到哪都忍不住让人多看几眼。
慈宁宫海公公下边的宫人多次瞄见他们,不禁都在打着歪主意,把这两个小家伙送给海公公必然能得他欢心,前途无量。
“别想了,这两个是承轩殿的一等太监,你敢掳走便是不想要命了,前不久承轩殿的总管陈公公就因得罪了这个小的,差点被活活打死,好歹留下一条命,现在还在辛者库服役呢。”
淳裕刚用完早膳便听到了琴嫣宫的事,明允咋咋呼呼的说了一通,蕊嫔以下犯上,犯了重怒,好在皇后宽厚待人,替她说了情,不过自己掌了几巴掌。
淳裕觉得纳闷,今日翠玉倒是一声不吭,换做平日必然会兴高采烈的来告诉他,皇上又一个人歇在乾清宫了,或者批折子到天亮。
“翠玉。”
翠玉有些出神,淳裕叫了几次才回话。
“什么事,公子。”
“皇上昨日歇在哪了。”
翠玉咬着下唇,反手呐呐的在西边指了指:“歇…歇歇在水凝宫了。”
“水凝宫?” 这个答案淳裕是怎么也没想过的,脸色唰的垮了下来。
“他居然去水凝宫。”
这么久没有召见嫔妃,本以为他是不是突然开窍明白自己心意,居然一反常态去了水凝宫,这比他去任何宫殿还让他觉得……不当。
翠玉见公子的脸色果然变了,嗫嚅着想替景辙说好话,“公子,昨儿月末,皇上就算不去水凝宫也会去皇后那里。”
淳裕端起茶杯润了润喉,沉吟良久才幽幽道:“皇后是他正妻。”
平静的叙述,无悲无喜。
之后几夜,景辙都直接去了水凝宫留宿,后宫中渐起流言蜚语,淳妃失宠,蕊嫔得帝厚爱即将升为蕊妃。
淳裕晚上睡眠越发不踏实,想到景辙此时在水凝宫与心蕊一处就像心里有根刺,欲吐不快。
心里惶惑、沉重,左煎右熬,梦里杂乱无章,好似景辙的手一遍遍抚摸过自己脸庞,睁开眼又黑漆漆毫无温度的大殿,空无一人。
“公子,你怎么又起夜了,您需要什么吩咐奴才就是。”
小窦子掀开帘子进来,此时已近中秋,夜凉如水,见淳裕一身单薄的站在床前,赶紧取了外袍给他披上。
“公子,你又呓语了。”
“我说了什么。”
小窦子顿了顿才道:“公子说后悔。”
“后悔?何事后悔。”
“这得要问公子了。”
淳裕眨了眨氤氲微挑的凤目,裹紧身上的外袍,“我想出去走一走。”
小窦子看他神色自若,便也披了外袍,一手扶着他,“那奴才陪你去。”
淳裕点头嗯了一声,不习惯有人搀扶,撤回手独自漫步。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殿门,在承轩殿后院闲逛。
月至中天,银盘缺了一角却也十分明亮。
不远处传来莎莎之声,有风吹来,扶摇直上,一阵波浪前仆后继推着。小窦子循声望去,那一片紫竹林仙雾缭绕,如裙裾跌荡,煞是奇特。
心里一揪,羡慕不已
“公子,这片紫竹林可是皇上花了一年时间为公子移植,成年紫竹换过新地极难存活,耗了不少功夫和精力,皇上对公子的深情厚谊任谁也比不了的。”
淳裕看着那一汪竹海,愣愣出神,他不知道景辙给他的到底是什么,还是什么都给了,唯独没有男人的尊重。
淳裕不禁怅然
“若我与他并肩同行,俯瞰青丘岁月,自是感动,可想桀王如此宠信妲己,妲己也不过是祸国妖妃,听闻野史,韩、卫二将战功彪炳,举世之功,也不过是佞臣,怎么也摆脱不了以色侍人。”
“公子。”不知为何,小窦子竟听的眼含泪水,“公子志向高洁让小窦子觉得自己卑微如尘,比蝼蚁蜉蝣还要不堪,也唯有公子能与圣上携手并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