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不知道又干了什么，安装了一个巨大的LED屏幕。上面有个长得还挺好看的奶油小生戴着个墨镜，抱着一只猫，穿着背带裤，衣服还很时髦地只穿一边，另一边松松垮垮地吊在手臂上。

旁边写着一行大字：

潮流风向，追求时尚。

给宠物看病，我，只找I宠。

季时：“……？”

季时：“I宠改行卖服装了？”

宋泠啧啧称奇：“哪儿能呢。最近I宠请了明星来代言，好像要打入时尚娱乐圈吧……哎对了，你听说了吗？他们本来要请祝阕的。”

季时：“……谁？”

“祝阕啊！”宋泠说，“现在特别红的那个顶流，去年忽然红的，火了差不多也快一年了。演什么爆什么，唱什么火什么，你再怎么不关注应该也听过吧？”

季时摇了摇头。

自从老头子去世后，他过得一直都不好，也根本没空去了解除了他以外的事。成年人的世界本就不容易，哪有时间来关注跟他没关系的事情。

他说：“那然后呢？请到了吗？”

“当然没有啊！祝阕是谁啊？他接戏都是看心情的，也不缺钱，当然没理I宠了，所以I宠就请了还算有热度的小明星，背地里放话说一定要请到祝阕。”

宋泠说：“不过最近啊，祝阕的新戏要来我们明月拍了，怕引起粉丝激动现在还保密，我就只跟你说了。I宠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消息，还找我们要联动。”

季时：“说了什么？”

“祝阕那部戏因为要借用一些小动物，他们说可以提供医学支持，我呸，”宋泠毫不留情，“我直接给拒了。到时候有需要，我就推荐你来，他们剧组可有钱了。”

季时笑了笑，嘴上说着“算了，我哪有这运气”，心里还是挺感激宋泠的。

虽然宋富二代他经常鬼哭狼嚎不靠谱，但有工作都第一时间想到他。只是有些事也强求不来，多多少少都缺一个“等”字。

I宠这事儿就这样被轻飘飘地带过了。

季时第二次来明月的时候，发现明显没第一次来得热闹。

据宋泠说，之前雨林馆那事虽然给压了下来，但那天忽然狂风暴雨，雨林馆里的大门都被震开来，在场的游客还是吓了一跳。

跑过去看的的时候，就看到一半的门被震开，里面模模糊糊的雾气看不太清楚，一片狼藉。再加上在外头听到老虎们齐声吼叫，都被吓得有些不知所措。

工作人员用“整理雨林馆”的理由带过，但也没太多人相信。

一些游客甚至录了几个短视频，放到网上再互相传阅一番，不过一天的时间，已经被传了十几个版本了。

有说工作人员在里面偷偷烧烤结果引发爆炸的，还有说老虎们集体反抗要出笼的。

“你知道还有人说什么吗？有个叫‘神龟仙人’的大师说这是祥瑞之兆！虎啸龙吟，是千年一见的大场面！虎啸就算了，还龙吟哈哈哈哈——”

宋泠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狂拍肚皮：“这神龟骗子，哪儿有龙呢哈哈哈哈！这要是真的，我直播倒立吃屎，你们说是不是啊哈哈哈……”

他笑得打嗝，一抬头，对上两张神情复杂的脸。

季时：“……”

敖真：“……”

宋泠：“……”

宋泠的笑容卡在嘴里，小心翼翼：“……咋、咋了？”

敖真扫了他一眼，没说话，走了。

季时有些同情地看着他，许久才叹了声气，从口袋里递过来一个纸片。

“拿这个当勺子吧，”他说，“别噎着了。”

宋泠：“……”

明月比上一次来的时候冷清了一些，雨林馆更是冷清了许多。

本来就没有人在，如今里面摆放的东西都收拾得干净后，空空荡荡的，更是只有冷风袭来，让人瑟瑟发抖。

敖真手中拿着折扇，来到了上次出事的地点——雨林馆的正中心处，缓缓蹲了下来。

他用折扇轻轻碰了一下瓷砖上的裂缝。这条裂缝上次来还没有，估计就是在那场狂风中碎裂的。

敖真敲了敲瓷砖。

没什么动静。

他站起身来，闭上了眼。

水流在他身侧缓缓地流淌着，比起上次的躁动不安，这一次的水流平缓而安静了许多。在空气中乖巧地旋转了片刻后，才缓慢地散作了雾气。

空气中的湿意加重了一些，待那些水雾全都散尽，敖真才睁开了眼。

宋泠对他莫名地有些信任——虽然还停留在“小孩子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上。但还是急急忙忙地凑上前问：“看到什么了吗？”

敖真抬眸：“没有。”

宋泠：“啊？”

敖真沉思着用折扇轻轻拍打着自己手心：“这一次，被隐藏起来了。”

然而，虽然这么说。

他也不知道这力量究竟是被隐藏住的，还是因为上一次暴走后枯竭的。

早知道……

应该上一次就揪出来的。那时候力量暴走，是最好抓住那玩意儿的时机。

现在的气息因为太过微弱，断断续续，连行踪都难以捉摸。

敖真“啧”了一声，蹙起了眉头。

水流在他的操控下在四周盘旋，片刻后，细细的水流逐渐聚集到了雨林馆巨大的玻璃窗上，触碰到了透明的玻璃后，便烟消云散，如泼墨般化了开来。

敖真将视线投射在了玻璃窗内。

宋泠和季时也跟着看了过去。

巨大的落地窗内是大片的仿真雨林和山林，郁郁青青的山间还带着些积攒的雨水，只是这片漂亮的雨林并不能给老虎们带来什么疗伤治愈的效果。

百兽之王们颓丧着一张虎脸，生无可恋地挤在一大块假山上。

爪牵爪，背靠背，心贴心。

敖真将扇子抵在了自己的下巴处，他沉思了一下，侧过头看宋泠：“哪里能开？”

宋泠：“……？”

宋泠：“啥、啥意思？开、开哪里？”

敖真将折扇尖儿对准了大玻璃窗：“开这个，我要进去。”

宋泠：“……”

宋泠当场裂开。

他又想跪下又想劈叉，鬼喊鬼叫：“你要进去？小阎王哦，你知不知道里面是啥啊？里面是老虎啊！老虎！！”

敖真跟看傻逼一样看他，那脸上明晃晃地写着几个字：

那又怎样。

顺便旁边还加了几个小字：

老虎怎么了？

区区老虎而已。

用得着大惊小怪吗？

宋泠觉得自己受到了重击和嘲讽，只好哭哭啼啼地转向了季时求助：“你这弟弟是不是太莽了点啊？你做家长的能不能好好看看，要是我开了门，我们大家不是都完蛋！”

季时若有所思：“你说得没错，要是老虎出来咬人就不好了。”

宋泠点头：“对啊对啊！所以……”

季时：“所以我们在门口等着吧。你把他单独放进去就行。”

宋泠：“……”

宋泠：“？？？”

来人啊。

救命啊！！！

我是不是要被吃了啊！！

宋泠今天不知道第几次受到打击，开始了疯狂下蹲。

季时没空理他，他只觉得要是要进雨林内，有老虎在很不方便，于是在馆内转了一圈后问他：“你们平时要清理雨林馆的时候，老虎都在哪？”

宋泠正在做上下蹲，气喘吁吁地回他：“啥？”

季时：“你们清理雨林馆的时候，不需要先让老虎去其他地方吗？”

宋泠这才反应过来：“哦哦……对。雨林馆旁边有个去旧馆的门，我们这儿老虎不多，一般都是让它们回旧馆待会儿，等清洁整理完了再让它们回来。”

季时点头：“那这次也这样吧。我们总是要进雨林区才能找到问题的，但我们进去了，老虎就不能在那儿。”

宋泠松了口气：“我就说嘛，我还以为我神志不清……”

季时：“不然老虎会怕的。”

宋泠：“……”

他可能。

真的有点神志不清了。

雨林馆在翻新前有个不大的旧馆，宋泠去控制中心开了门，又找饲养员帮了忙，将恹恹的老虎们先送回了旧馆，又放置好了铁栏杆和铁门，和一层防弹玻璃。

敖真也在门前附了层水流，确保万无一失后，才进了雨林区。

雨林区是仿着老虎们的生活方式所建，老虎是山地林栖动物，这片雨林馆在山林上种了大片的树林，又仿了些野外的溪流。

进了雨林区，还真有点像进了什么小型的亚马逊森林，和外头不是一个世界，也不是一个温度。

雨林馆是露天的，这两天下雨，溪流也涨了些水，林内的湿意冻得人发抖。

从树叶上滴落的雨水汇集在了枝叶丛生的地上，又汇成了一条细细的溪流。

季时踩在了布满青苔的鹅卵石上，发出了“啪嗒啪嗒”的响声。

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服，被空气中的冷意冻得有些发抖。

“嘶……”他吸了口气，忍不住把自己的袖口向下拉了一些。

而他刚做完这丝毫不会变暖的动作，就忽地感觉到了一阵暖意——

一股暖流汇集在了他的身侧，刚才还温度骤降的冷风变作了何须的春风，将他的四肢都暖和了起来。

季时微微一顿，低下头。

他看到一股无形的水流似乎在他的身旁环绕着，那股暖意就是从这而来。

而这股水流……

季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去。

敖真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感觉到他停下来的动作，便有些不自在地说：“看、看我干吗。你走快点儿，凡人，别浪费时间。”

季时知道这小孩儿别扭的性格，便也不拆穿他，只是弯了弯眉眼。

他微微勾着唇，轻笑了两声：“谢谢了。”

“谢、谢我干什么啊……还不是凡人你自己不注意，就穿这么点儿来，平时就吃得那么少，又穿这么少，也不怕生病……”

小龙王扭捏地嘀咕了几句后，又欲盖弥彰地抬高了声音：“而、而且！”

季时：“而且？”

“而、而且，本王是体恤子民才这样做的，也、也不是只你一个人的，现在换作其他人冷，我也是这样。所以你不要误会了，凡人。本王对谁都是这样的……”

小龙王说着，又特地加重了语调：“一视同仁。”

他说完了这句话，还没等到季时回答，一旁的宋泠就凑了过来。

“哎小阎王小阎王，你是不是有带什么暖宝宝啊？”宋泠“嘶”了一声，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我也有点冷，你看着……”

敖真蹙起眉，撇了他一眼：“关我屁事。”

宋泠：“……？”

小丑果然是我自己。

雨林区比想象中的要大许多，据宋泠说，老虎们平时行动的范围只有三分之一，另外的三分之二还在开发之中，但只用一个栅栏围着，所以还是属于要检查的范围。

因为是露天，所以天色暗下后不利于搜索，三人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分头行动。

敖真走最陡的一条路，分开前他还挺着张白嫩的小脸，严肃地叮嘱起了季时。

“凡人，你不要走太远，也不要走太深的地方，有发现什么异常就叫我，有异样就走，不要深究，等着我来跟你一起去。听到了吗？”

小龙王是相当正经地跟他说这件事的——虽然那张奶凶的小脸说这么成熟的话，让季时很想戳他的脸，但还是忍住了。

季时：“我知道了，我不会莽撞的。”

敖真这才点了点头，看向了宋泠。

宋泠对这小阎王十分莫名的信任：“那我也……”

敖真：“你随便吧，关我屁事。”

宋泠：“……”

我就知道。

季时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好了，别愣着了，我们先分开找一下，有线索再集合。”

敖真和宋泠应了一声，各自往不同的山路走去了。

这几天都是阴天，到了中午也不见得转晴，反而有细细的雨丝坠落了下来。

山路被雨水打湿，显得有些湿滑，溪流上被滴滴答答的雨水打入，泛起了波澜。

明月本就在郊区，雨林馆依山而建，许多山木本就是天然的。

再加上非常仿真，几乎像是一个小型的森林了，抬头只能看见高大的树木，而看不到尽头，仿佛就走在山林之中。

往深处走，就是没有开发的雨林区，凉飕飕的，偶尔传来一两声凄厉的鸟鸣。

细雨中，昏暗的森林，让季时莫名地感觉有些阴森。

就好像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动物园。

他本身就走在充满未知而阴沉的山林中，找不到出路而兜兜转转。

雨打了下来。

树叶噼里啪啦地作响，有声音却没有什么生气，让人不免得有些战栗。

季时放慢了脚步。

他踩在枝叶上，一步一步地走。

树叶“哗啦啦”地响着。他的脚步深深浅浅，草丛窸窸窣窣，声音有些模糊，不知道究竟是他的脚步声……

还不是他的。

一步。

又一步。

背后传来了凉意，像是有什么冰凉的风灌进了他的衣服，顺着他的脖颈往上，伏在了他的肩头。

季时感觉到了阵阵阴风。

仿佛有人在他身后追赶着，随着他的速度而加快或放缓。

他忍不住又加快了脚步。

而后。

他忽地，踩到了什么。

一股带着血腥味的粘稠感蓦地从他的脚上传来，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属于骨头断裂的响声——

“咔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