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对镜打量自己模样,镜中人一袭华服,双眸微微有些闪烁,看起来不大自信,不大果决。
他闭了闭眼,在心里默念:“是周王害得父皇昏迷不醒,他谋杀亲父,该当处死!”再睁眼时,太子眼中已经满是狠辣。
贵公公跪在庆云帝床脚,不着痕迹的看了太子一眼,只觉得那皮相中透露出来更多的则是色厉内荏。就在这时,太监小顺子通报:“殿下,周王求见。”
“他来干什么?仗着自己的军队守在宫门外,就硬气起来了?”太子终究还是用努力掩盖自己的惶恐和不安。
小顺子是他的贴身太监,这会儿‘噗通’一声跪下了,连忙磕头。
太子皱眉:“战战兢兢成何体统?让他进来。”
相比于父皇的大太监贵不慕,他身边这个小顺子到底太拿不出手了。
周王进来了,身后还跟了文王、燕王和一众皇子,阁老们也不放心庆云帝的病情,都跟来了。
太子面色阴沉,目光一直落在周王脸上,偏生周王装作没察觉到,从太子面前走过,到了庆云帝床边就跪下去,想要抓他的手。
周王那么壮一个汉子,眼泪瞬息就下来了,他哽咽起来:“父皇,你怎么还没醒,父皇……都是儿臣的错,儿臣不该给您喂那一碗甜汤……”
他一哭,其他皇子不管跟庆云帝感情深厚与否,都一连串的挨个哭了起来。
时逍没哭,但他闭上了双眸,一脸倦容――这场闹剧,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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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劳累了一宿的时逍终于得空回府,周王和文王也看在阁老和满朝文武的面子上,让自己的军队离开邺都,重新驻扎在城外十五里远。
太子心间的一根刺总算被拔了出来。
时逍洗完澡,宿南用布巾给他绞干长发,他则靠在躺椅上,闭目小憩。
宿南见张伯轻手轻脚的进来,小声说:“主子睡了。”
时逍还能听不见他们的动静?他没睁眼,只是问:“张伯,什么事?”
“云潭院的姑娘刚传了膳,我就想问问,王爷要不要一同吃?”张伯笑容憨厚,仿佛说的不过是一句‘王爷要不要穿膳’。
宿南惊慌的看向张伯,他不明白自己不过是一晚上没见王爷和宋姑娘,怎么就发展到一同用膳的地步了?
时逍沉默着,他没答应,但也没一口回绝。
张伯说:“主子再不快点,那边都要吃完了。”
时逍果然站起身,张伯乐呵的跟他出去,屋内徒留一个什么都不明白的宿南。
过了一会儿,宿南找到宿北,请求自家哥哥解惑,宿北叹了口气,说:“今儿早,宋姑娘救了主子一命。”他简单扼要的说明了当时的危急情况。
但是宿南没那么好骗,他说:“不是,黑风寨区区一个三当家,跟主子战得有来有回?别说我小瞧他,就算是三个他那样的土匪,也别想打得过主子吧。至于偷袭,主子怎么可能没察觉到?”
宿北无奈看天,暗沉的天光照尽了他的无奈。是啊,他也不懂为什么。可张伯从来都不会撺掇主子做什么,他一向都是在主子有了‘想法’后才会开口,也是给主子一个台阶下。
这么说来,主子应当是想要跟宋姑娘一起吃饭的,不然他应该在洗澡时就传膳。
宿南眼珠子一转,想到一个绝妙的办法,偷偷朝云潭院跑去――反正主子让他紧跟宋姑娘,他去偷听,应当算‘尽忠职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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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要与我合谋?”宋微早上睡了两个时辰,原本苍白的面色终于褪下些许,透着一股子健康来。
“我与姑娘,所求相同。”时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小酌两口。
“王爷这么说,玩笑就开大了。”宋微夹菜的动作不顿,筷子上稳准的夹着一颗花生米,“我可是为了报仇来的,王爷不知道吗?”
她说完这句,掀开眼帘与时逍对视,一个眼眸澄澈剔透,里面上好像什么都没有,整个人透着股天然的纯真与妩媚;另一个则黑沉沉的,像深不见底的水潭,却偏生透着一股认真的执着。
“你不是为了报仇,”时逍说,“你是在与命运抗争,宋九。”
墙头的宿南‘啪嗒’一声摔下去,再也做不到悄无声息的‘旁听’。
可院内两人,谁都没注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