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tent>
光熙元年,腊月初一,巳时,晴,乐中城。
暖阳普照,海风微寒,乐岛的冬天不太冷;欢呼雀跃,摩肩接踵,这里的气氛足够热。乐中城东,主路两旁,呼声阵阵,彩旗飘飘。夹道欢迎之中,一支盔明甲亮的军伍,排着整齐的队列,就着雄浑的军乐,昂首挺胸迈向城池。
这支入城的队伍,正是方从夷州返回,由纪泽率领的部分南征得胜之师。十日前虽已收到晋惠帝驾崩的消息,但一应返回乐岛的命令已下,左右瀛东郡的安防与民政双双稳定,纪泽还是带着卫署中军与先期的乐郡守备军,押着大批四大部落的移民北上返归。而迎接他们的,自是一场旨在鼓舞民心士气的凯旋仪式。
队伍前方,一干南征军将披红跨马,享受着万众簇拥。其中最抢眼也最为骚包的自是纪某人。只见他头戴双翎束发紫金冠,体挂西川红锦百花袍,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斜跨嵌玉乌鞘鹰翅刃,手持亮柄三尖两刃刀,骑跨高大神骏明的必须,也可令全府军民心安。相比实际军事意义,他的政治意义不可或缺。
“主公,南征军此行开疆扩土,大胜而归,乃我华兴府开府首捷,今日又逢月初之日,依属下看,不妨将今日定为我华兴府正式节日,往后年年纪念,以表南征之勋,并彰显主公之威!”恭贺吹捧间,同样节操无下限的柳泉凑上前来,一脸谄笑的建议道。
“此议甚好,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正可藉此让后人知晓创业之艰、拓土之重、武勋之要!嗯就命名为得胜日吧。”纪某人深以为然,丝毫不觉自家已有夜郎自大之嫌,甚至举一反三道,“既如此,前方这乐中东门,不妨命名为得胜门,哈哈哈日出东方,胜师浴光,壮我血旗,冲天初阳!日后我血旗军凡有班师,凯旋者必经此门,以示荣耀!”
一阵说笑,估摸所有南征军卒皆已捧酒在手,纪泽高喝一声“干!”随后一仰脖子,将手中得胜酒一饮而尽,数千南征军亦齐齐仰首喝干得胜酒。数千人一起动作,咕噜咕噜声一时响彻东门之外,倒也颇显另类的豪迈
酒既干,此处礼毕,纪泽等南征军官重上战马,张宾等人也上马陪同,班师队伍再次开动。伴着欢呼呐喊,大军跨过吊桥,迈近城门,横穿瓮城,行往仪式重心炎黄广场。
踏上焕然竣工的东西大街,纪泽不由眼前一亮。快两月不见,乐中城已经大变模样。四车宽的中央快道,隔着花圃带是两侧同样宽阔的人行慢道,再外则是清一色笔直排布的青瓦白楼,令大街显得整洁宽广,颇具后世八十年代的城镇风貌。命名之兴再起,纪某人当即将此东西大街命名为得胜大道。嘿嘿,俺的地盘俺做主,这种随兴命名的感觉真好,难怪乾隆就喜欢四处卖弄墨宝啊。
然而,好心情就是用来破坏的,或因穿越者为天所妒,纪某人似乎很难挣脱这一恶咒。正当他心花怒放跨马游街,并以特写身位接受欢呼之际,没由来的,他心底突觉警兆骤生。久经战阵的经验令他下意识的做出反应,不假思索的,他已低腰俯身,于刻不容缓间紧贴马背。
“嗖!嗖!”几乎就在同一时刻,纪泽的耳边响过箭啸,他顿觉头上稍轻,却是一根骚包的翎羽恰被射落。紧接着,左侧道边传来两声痛叫,显有欢庆百姓遭了池鱼之殃,被流矢误中,好在听他们哀嚎得经久不绝,当是性命无忧。
刺杀!?连珠两箭!?纪泽不及细想,立刻滚鞍下马,并一个翻身倒窜入后方的骑伍大队中,贪生怕死的他这一刻发挥出了十二分的身手,绝对堪比一流高手的兔起鹘落!同一时刻,人影闪动,已有向栋等一干特卫贴近他的身边,将他牢牢护住。
“嗖!嗖!”惊魂甫定,纪泽耳中再闻箭啸。尽管心中震惊,他还是瞬间判断出刺客这次的目标已然不是躲入屏障中的他,而是之前紧随他半个马位的张宾。想来失去纪泽这个头号目标,刺客将射杀对象果断切换为了华兴府第二首脑。
“啊!”身为一名偏重文事的士人,张宾虽也颇通剑技,毕竟少有拼杀经验,面对这样的袭杀,除了惊叫却是毫无抵抗之能。偏生事发突然,周边护卫更多将注意投向了可能落地负伤的纪泽,一时竟是无人赶来保护于他,眼见他只能闭目待死!
“噗!噗!”千钧一发之际,突见一道红影在张宾身前闪过,呼啦啦卷住急射而来的两支羽箭。定眼看去,却是一条红袍披风,而披风的末端,正是纪泽那只因用力过剧而不断抽搐的右手。
“上盾!护住一众大人!”与此同时,前后军伍中一阵人喊马嘶,亲卫军卒们抽刀举盾,搭弓上弩,移位结阵,迅速作出护卫反应。刺客已两度出手,亲卫们再是措手不及,这会儿也已将一干高层团团护卫其中。
“嗖嗖嗖”一支支羽箭弩矢从军阵中射出,奔向袭击所来之处,也即街边一栋楼房的二层窗户,令那里的刺客再无出手机会。
“跟老子上!今个抓不到刺客,我等一块自裁吧!”范毅更是怒吼一声,抽出铁棍一马当先,亲率两队亲卫扑杀过去。他此刻可谓羞怒交加,亲卫竟然给了刺客两度射箭的时机,差点造成严重后果,简直是对他这个亲卫头子的啪啪打脸。倘若不能抓住刺客,他都没脸继续混了。
“无关百姓原地蹲下!不得擅动!”一声暴喝紧跟着从军阵中发出,正出自已觉安全的纪泽。书言虽多,一切不过发生于几息之间,街边的百姓们方才反应过来,开始骚动甚至奔逃,而纪泽的这声暴喝恰时安抚了场面。
随着更多亲卫重复纪泽的命令,以及街边维秩军卒的协力合作,本已变得混乱的人群逐渐稳定。华兴百姓们毕竟不是和平年代的嫩苗,没少经历迁徙离乱与组织集训,随着一名名群众互相劝慰着蹲下,终令场面得以控制。同时,两名并无生命危险的群众得以妥善安置,而更多的血旗军卒也投入了街道维秩。
好一阵如临大敌之后,令纪泽庆幸却也狐疑甚至羞恼的是,刺杀居然就此终止,再无预想中的第二拨、第三拨歹人从某个犄角旮旯杀出,颇显虎头蛇尾。这等档次的刺杀,丫丫个呸的,未免也太小瞧他纪某人的小强能力了吧!
“打倒汉人,汉人滚出去,这是我原住民的大岛!打倒汉人,汉人滚出去,这是我原住民的大岛”然而,不待纪泽腹诽,那栋楼房内传出一声声高亢的口号,时而州胡土语时而蹩脚汉语,直至最后一声诀别土语,“卡妮,我爱你到死!”
很快,范毅黑着脸返回,向纪泽低声汇报了追缉结果:“禀主公,刺客仅有一人,身着辅兵什长装束,匿于街边楼房二层,看长相当是州胡夷人。我等追击及时,其人见逃脱无望,抑或本存死志,竟然拔刀自刎。”
“走吧,典礼继续!”眼见暂无其它,纪泽拽落冠上仅存的单根骚翎,黑着脸道。整整衣冠,他勉强挤出笑容,重新上马,大手一挥,率队继续未尽的凯旋仪式。但包括他本人在内,众人却是没了之前的春风得意,代之以小心翼翼与意兴索然。
阵炫南征军威,齐奏华兴府歌,祭告炎黄二祖,安置英烈灵位,游行夷州俘奴,宣赏有功将士,炎黄广场之上,南征军凯旋仪式如期举行,顺顺当当,再无波澜。只是,从百姓们有气无力的欢呼与嗡嗡不绝的低语中可知,这场本该风光无限的奏捷仪式,被蒙上了一层令人不安的阴影
时间已是下午,华兴府议事堂,气氛肃穆,落针可闻,结束犒赏欢宴的一众华兴高层汇集于此,却没有丁点的凯旋喜气。二十多名军、部级以上官员分列两侧,右首上座的张宾依旧脸色难看,显未完全摆脱生死翻转的余悸。
高居正座的纪泽,则是一脸寒霜,任谁春风得意之时遭遇刺杀,都会大光其火,何况是贪生怕死的他。而且,虽然上午的刺杀并未造成严重恶果,可影响却极为恶劣,严重挫伤了华兴百姓的安全感,甚至,这一恶性事件还是当着一众夷州“来客”的面。
大厅正中,单膝跪着默然请罪的十数人,为首三人分别是暂管乐岛防务的孙鹏、刑部侍郎铁凡和顶替李良接任监曹从事的徐元。他们也刚刚汇报了有关刺杀的初步调查结果,而这一结果,则是令纪泽最为气恼乃至头疼的原因。
说来这一桩刺杀看似毫无势力背景,当纯属个案,自发的个案,但正因其乃个人自发,才充分表征了潜藏于华兴繁荣之下的内部矛盾,一项绝对不宜揭开的尖锐矛盾&t;tent>
乞活西晋末 &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