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毛巾拿来给我擦脸,很轻。
“眼睛都有点肿了,这身酒气,喝多少酒?心里不痛快别喝酒,伤身子,自己有毛病不知道?”她说着。
“有啥不痛快的,委屈了?啥事别憋心里,说出来就好了。”她柔声道:“不跟别人说,跟姐说说。”
我睁开眼睛,说了她进屋之后的第一句话:“想喝口水。”
“等着,我给你倒去。”
她把水拿过来,我支着胳膊坐起来,接过水一口气喝完。
“还喝不?”她问。
我摇摇头,对她说:“姐,啥事你也别问了,心难受,想睡觉。”
她看看我,在她的眼神里我看到了心疼。
“不愿意说就在心里憋着,睡吧,我给你收拾收拾,一屋子酒味儿。”
“别收拾了,明天早上我收拾。”
“屋子这大味你能睡好?”
她开始收拾,我又躺在床上。不那么迷糊了,看着她收拾,掏出根烟抽上。
“还抽,喝那些酒还抽烟,你是不要命了。”她有些嗔怒。
没说话,继续抽着,尼古丁从肺里走一圈,杀死许多肺泡,带走些许愁。
她很快收拾完,在床边坐下,不放心的问:“今天咋啦?跟姐说说,你不说姐能急死。”
把烟头递给她,她接过去在烟灰缸里按灭。
拽了一下她的大腿,把脑袋枕在上面,跟她说:“姐,让我睡会儿。”
她拿手摸摸我脑袋,说:“睡吧——”
“想我妈了。”我闭着眼睛说。
“估计也是想你妈了,要不然你不能掉眼泪。”
“我妈七十五了。”
“嗯。”
“我妈这辈子没少受罪,净过穷日子了。”
“------”
“我妈拉扯我们姐弟六个,怕我们饿死,要过饭,大冬天的,还穿条单裤------”眼角又有泪流出。
她轻轻的把我眼角的泪擦去,“对你妈好点。”
“我妈去我五姐家了。”我说。
“那不挺好,去你五姐家是对的,身边应该有个人照顾。”她说。
“我是儿子------”
“知道,你妈不能上你跟前儿,你照顾不了,在你五姐那能活一百岁,在你那顶多活九十,她不习惯,在农村一辈子了,哪能习惯城里?你那不是孝顺。”
“我也知道,就是转不过这个弯来。”
“谁也一下子转不过来,心里不是滋味。你这是孝顺,要是不孝顺的才不这样呢,看自己妈有姐姐接去养活了,心里不得乐成啥样呢。”她说。
听她这么说心里好受不少。
“觉着自己挺没能耐的。”我说。
“还咋有能耐?有能耐的我也见着过,没看着咋孝顺。知道为啥说孝顺不?孝顺孝顺,顺着才是孝,人老了你得顺着她来,她想咋的就咋的,她愿意上哪个儿女家就上哪个儿女家,没上你这不是说你不孝顺,是她不愿意来,你得顺着,别惹她生气。要是觉着不行,给你五姐多拿点钱,叫你五姐给老太太买好吃的,好喝的。”
“不那么难受了。”
“啥事吧别憋着,说出来就好了。”她摸着我的脑袋,接着说:“你妈这辈子受累,这不也行了,有你们这帮儿女还能叫一个老太太掉地上?现在老太太享福了,过年过节的回去看看,省的惦记。你惦记她她也惦记你,人越老越惦记儿女,要不然咋唱常回家看看呢。”
“------”
“趁着活着的时候都对老人好点儿比啥都强,你觉着老妈没在你身边,你没养活就是不孝顺,姐跟你说,不管老妈在没在身边,叫她顺心顺气的多活几年才叫孝顺。”说到这她长叹口气,接着道:“多远有个家,多大有个妈,有妈才有家,知道不?”
“嗯。”
“你呀,看着挺爷们儿,别总装,姐还不知道,北票人都这样,倒驴不倒价,再硬气的男的也有扛不住的时候,也有难受的坎儿------”
“别说了姐。”
“不说了,能明白就行。”
“明白了,我还行。”
她笑了,说:“明白人净办糊涂事,没听人家说,明白人都死到炕上。”
我笑,支起胳膊,面对面对她说:“人太明白不好,有时候也装傻充愣。”
“你呀——”她拍了我一下,说:“好了,再在你屋里待一会儿都得熏迷糊了,走了。”
我倒是依依不舍的拉了她一下,没成想她压根就没站起来,结果是直接倒在我怀里。
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我脸红,刚要说什么,她很自然的抱抱我,跟我说:“姐也是女人。”
是呀,她是个女人,并且是个温柔、贤惠、善解人意的漂亮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