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菊花:“王兄弟,‘请愿’交李秘后;接着找木匠周武万(洪菊花父亲洪木匠的徒弟)。请他给我金江独步,做五套摇沙金的‘摇筛’,托架,沙过滤板,析金盆。”
王春喜:“是!”
洪菊花:“四位副社长,准备扁担和装砂的‘撮箕’。五个组,每组至少四幅挑子。其余兄弟,准备挖砂的铁镐或者尖嘴锄,装砂子的铁锨或者‘板锄’。”
四人齐声:“是!“
洪菊花:“所花费用,我暂垫支。到出了金子,大家再算成本,利润,分红。”
王春喜不知道“分红”是啥玩意,但却不好意思问。
洪菊花:“有不愿淘金者,就不要登记。也不是淘金绿化社社员。但是,我随时都要观察不淘金的人,表现如何!若是再做伤天害理的事,就该天诛地灭了。”
有几人听说过:“淘金多是在冬、春季的江边,很冷。所以,挖砂、淘金的人活很苦。”就不愿意参加。
洪菊花接着说:“在没有开始淘金这一段时间,你们没有武器,连自卫也困难了。江里有枪,叫会水的人下去摸吧。”
王春喜:“是。”
洪菊花:“现在我问:昨天中午以来,看见江水冲来的、红白‘漂浮物’或什么人吗?或者听见有人被捞,或是被救起来吗?”
其中一个人:“看见过,都是发胀的水打棒(浮尸)。”
王春喜:“昨晚有一个二霸匪,给我们摆谈:他们在二台坡,看见对岸十水沱河边,有人救起二十来人。但是隔着江,距离太远,看不清楚是男是女。可惜没有船,也不会凫水;不然可以把那些活着的人,捆绑当小娃子。”
洪菊花不禁涌起一阵寒潮,问:“听说别处救起人来吗?”
众口齐声:“没有。”
洪菊花的心都凉透了。一看男女青年们已经走光;自己要寻找女儿;便说:“你们要安分守己!我走了。”说完,一个轻功动作“龙腾云空”,登上石丛的最高顶,轻身飘然而去。
洪菊花急急忙忙,逆江而上,寻找女儿。越往上行,心弦越紧张,希望越渺茫。一看,已经离翻船江段不远,这里是华堂的下码头。由不得心想:
“女儿被波浪送到这段江岸以上的可能性,绝对没有了。”顿时,心也像破碎透了似的,惨痛,悲凉,失落,空虚,魂魄消散,头晕目滞,坐在了血红色的岸石上。发呆地看着滔滔的江水。暗道:“悲痛的、火光一样的幻想熄灭了;竭尽全力而奋斗的结果,惨败了;一切都付诸东流,一切都归结束,一切都不存在了。看天,天是乌云密布的天。看地,地是荒凉冷酷的地。看水,水是残忍无情的水。看人,人(自己)是无依无靠的人。内心惨痛地叫:“自然界啊!你何以要造就我啊!有人说:‘人到死时感慨多’。我已经感慨了,可是,有什么用,到了我这种地步,还有什么意思,百折不挠地奋斗,还有何意义?女儿啊!母亲我对不起你,要继续找您。如果找不着,我也不能任随江水施为,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我就要按照我的规划,主宰金江!把可恨的无人性的金江,非变得有人性为民做工不可!我现在继续找您……”
想着便踏入江里,欲一头栽进江底……但是,忽然又暗道:“且慢!我不能再盲目的找,得想一个办法……咦!倘若女儿在对面的岸边,由于我没有去找,或是找的时候,疏忽了某处,没有找着,岂不枉送性命。快!我得过江去,沿岸向下寻觅!想着就要纵身一跃……正在此时,忽然听见“哇”的一声。仿佛是婴儿的哭啼,急忙刹住就要入水的身子,返回岸上。没有辨别哭声来自何方,就陡然发起一个轻功纵身动作,如炮弹射出似的,一闪身,就向上游岸边,奔出十几米远。
闪眼看见:江畔的石丛中,两个斗大的石头之间,一个全身肉红、双手双脚正在痉挛的、瘦削如柴的女婴,仰躺在一块被蹬开的旧蓝布上,大张着无牙的小口,紧闭皱眉的双眼,正在哭到抽搐、喘不过气来之时。
洪菊花一看就知:不是自己的女儿。但想都没有想,把婴儿连着蓝布抱起来,就给奶吃。
这婴儿立即本能大口、大口地吞食。显然是饥饿已极。
洪菊花看见蓝布衣上,有歪歪斜斜的毛笔字:
这女生于今年四月十日。我们穷极了养不起;送给捡去抚养的好人。
洪菊花的“洪三妹生于五月四日”,这女不是她的骨肉。然而她跟所有善良的母亲一样,跟所有的母狼一样,跟所有的鳄鱼一样,不管是不是自己的孩子,毫不犹豫地把自己伟大的母爱和最神圣、最宝贵的第二贞操,倾注给了这小小的生命。这真是天下所有侠客无可比拟的创举,古今中外一切武功高手望尘莫及的救命绝招。
洪菊花环顾四方,空荡荡冷凄凄全无人影。不禁心声:“此地是‘华堂渡口’下码头。我童年时就知:经常有婴儿丢在这里。现在这个女婴,也许是父母双亡,或者是无法维持生活的人,或者是嫌去‘女婴’的禽兽,将她抛却了。”
将婴儿调头,换一只奶嘴,让婴儿吸了几口就取掉。说:“女啊!你饿极了不能吃得过饱,以免‘胀’出胃痛。得少吃多餐。过三小时再吃吧。”